“那人是谁啊?”张莫问回到屋中,张召南皱眉问道。
“二伯,我一个朋友着急见我,叫人捎话来了。”张莫问照直说道:“我得去一趟,让人白等一夜可不好。我尽量早些回来。”
张召南思忖一下,道:“好吧,速去速回,切记不要惹事。”
“有马吗?”张莫问道。
“没有。”张召南看看他。
也是,这个家还剩下什么呢?
“好吧。”张莫问这就又得出城找那茶栈取马,这一绕道,加鞭飞赴江边的时候,夜半已过。
长江,江风伴着江水的夜语。
长江南岸,印天城西北,巍峨帝气的阅江楼屹立在狮子山山巅。
楼高二十一丈入云,朱楹碧瓦,层台累榭。
远望便可知雕梁画栋,更见其上飞阁流彩,其下金阙高台,如此瞻天凌地,一览浩淼江意。
张莫问行马,沿一条羊肠小道曲折上山。道边石龛中的烛火已经燃浅,守夜巡道之人大概还未来及添补,只有靠马匹的本能在漆黑夜色中循阶向上。
张莫问很少来到这里,此山原是一处皇家游地,随着印天古城的没落,如今早变作达官贵士,文人骚客饮酒逐乐,附庸风雅的浮华欢场。
然今夜很奇怪,似乎门庭萧落,未见平日所闻上下通明,丝竹雅乐之象,遥遥只有顶阁映出几许灯火,以下各层昏暗不济,直没入黑幕幕的山林。
在下马坊停驻,张莫问留得马匹,将长剑单手一拎,连穿几座高大阙门,迈上石阶,他心中暗道,印天城刚出了百多条性命的灭门大案,人心惶惶未收,门可罗雀,自是当然。
“达官——!达官可是张少侠?”阶上急迎而出阅江楼内一名小厮,将张莫问仔细望看几下,才请问道。
“正是在下。”张莫问整整衣襟,转手把长剑往腰间一佩,询道:“有位和治和公子,人可还在楼中不在?”
“在的,在的,今晚正是和少爷包下整座楼阁,现在顶层等着少侠您呐!”小厮点头哈腰,恭顺请道:“我等本想在山下相迎少侠,但小的们实在不知少侠将从哪条道路上来,所以怠慢了……来来,少侠这边请!”
小厮在楼内清疏的烛火中,奉领着张莫问拾级而上,口中喏喏念道:“其实我们都当少侠您今夜不会赴约,毕竟这样晚了,所以,所以我在门中打了个盹,未能早些迎着少侠,您老人家可千万别介意啊……”
张莫问听了笑道:“这不打紧,我问你,和公子所为何事,今夜要将这楼宇包下全部?”
小厮边抬步向上,边回头应声道:“哎呦少侠,这个小的可就不知道了。这……不过和公子这段时日,可是天天来楼中一坐,时常一坐下,就是一个整天……哎,您慢着点儿,这边……”
这小厮极尽殷勤,每至楼道转折处,就絮絮叨叨叮嘱着,一直将张莫问让入丹楹刻桷、玉砌雕阑的江楼顶阁。
登廊向内,满眼只见华丽堂皇,奢豪贵气,但格调雍雅,精致至微,真似上到九重天际,月宫桂阙当中!
又有大江东去,滚滚不绝,张莫问凭栏迎风相望,心中一时开阔许多。
转入正厅,小厮不再跟进,只将雕花门扇轻轻推启,请了。
“少侠,小的们在廊下相候便是。”如此恭敬退走。
张莫问点头,便入门拨帘,只见诺大花厅之中,灯亦暗淡,果真仅和治一人端坐,举盏慢饮。
“和治!”张莫问惊喜向他背影喊道,大步走去。
和治闻声一怔,遂搁下手中杯盏站起。
“莫问,你来了。”他语调清越,而他看他的眼神,伤痛且悲沉,尽管来自一双明澈的眼眸。
“……你都知道了。”张莫问见状讪笑一下,拍拍他的肩膀,继而略显颓然,在桌边坐下,这就拿过白玉轻瓷的酒壶,要给自己也斟上一杯。
和治伸手按住壶盖,关切道:“这么晚,不要喝了。”
张莫问轻笑道:“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他说着放开酒具,顺手解下腰间佩剑,正要找寻近身左右哪处靠放,和治道:“带着吧,随我去高处看看。”
“高处?这不是最高处吗?”
“随我走啊。”和治催促道,便穿过一台台阔大的沉木雕桌绣椅,向花厅后堂步去。
“哎,你等等我!”张莫问急将长剑往腰扣上别回。
如此短短一隙之间,再看,和治的身影倏然不见。
“和治!和治!”张莫问追走去大堂尽头。
一堵九宫仕女屏风后的暗角,繁花阁顶上已落下一截短短木阶,和治人影不见,只有呼呼的夜风往大厅中倒灌。
这不就上到百丈房脊去了?!
张莫问眼中只见一方高阔黑天,直对着出口向上喊道:“和治!别闹啦!和治!——”
他唤了几声,不见答应,只得自己顶风往上踩去。
一探出身,天地豁然开朗。
他在阅江楼屋琼顶端,再看周遭辽远一切。
此时劲风拂面,偶尔星辰。
云天高厚下,广阔江面,巍巍山幕黛黛,伴江声疏狂不闻。
“和治!”张莫问在夜风中勉勉强强撑手站出,踏上一掌来宽的至高翎脊,小心挪动。
而和治静静站在这横脊的尽头,目视远方江潮奔流滚滚,爽朗轻笑道:“我早就想上到这里看一看啦!”
“什么?你说什么?!——”张莫问大声问道,他被风撩的眯缝着眼,一手扶按腰间剑柄,一手微展臂,如此保持平衡,。
“我说!我早就想来这里看一看啦!——”猎猎迎风,和治眼中闪烁出快意痴热的光彩。
“和治……”张莫稳住身形,向他伸出手,道:“跟我下去吧!……我俩人说说话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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