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从又也没有国玺?!”张莫问惊道。
“呵呵,是啊,他们都是没有传国玺印的皇帝……”储化及戏虐道:“父皇这样做,一是为我今后铺路,二来也要震慑朝中各样势力。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准备大肆昭告天下,传国玺丢失的时候,南方忽然爆发‘后理国之乱’,局势动荡不安。此时若传出玺印丢失的消息,必将军心不稳,只怕要酿成大祸,便按住不发,其后草草了结。现下江南一带,还能听见‘印天印天,一印焚天’的歌谣,这都是当年,父皇叫人悄悄放出的啊!……”
张莫问看看凌百川。凌百川受命将玺印偷带到印天城后,果然回去储由啸那里回报一切,早将张家、和家、贡家全出卖了。
“他是我父皇身边一名御林。他的主子,从来只有我父皇一人。”储化及见状,对张莫问轻巧说道:“你若知道其他人付出的代价,你会感叹自己的幸运。”
储化及顿一顿,又道:“钦天监的繁荣,给父皇心中带来极大的震撼。如果不思进取,整个华夏,早晚为奴。可权谋治国,从不长久,父皇要的,是千世万世的永恒。青石的秘密,给了父皇这个机会,如果能够发现永恒不歇的动力,华夏必将崛起,称霸时代!……所以……嘿嘿嘿……”
“所以,他就将钦天监彻底毁灭了!……”张莫问皱眉沉声道。
“是啊,西洋势力陡升,更不断地试图影响和左右我皇兄储从又,父皇就将钦天监毁了,如同断去我皇兄的臂膀,同时也保护了我,使我得以安全躲藏在钦天监这么多年,全心全力钻研父皇最重要的遗产。而三弟那边,父亲借故赐死了玄以的母亲曹氏,贬黜曹家一门,但仍留下他们的性命……对我呢,我牺牲一切,帮他完成未尽的探索。可父皇给我的时间,不是无限的。按照他的计划,在他死前,钦天监的毁灭将使国家动荡,他便让我那折翅的皇兄储从又继位。长子继位,国家安宁。他留给三弟储玄以的,是一班曹氏家臣,个个如狼似虎,忠心耿耿,胸怀韬略。果然,皇兄继位不久,曹家看似苟延残喘,实则暗中动作……我绝不相信皇兄是病亡的。”
“殿下,先帝将玺印交于我时,曾对我说,来取这玺印之人,如能对上那块鹿皮图,我便要助他夺取天下。我当时急问,我要如何助他?先帝说,他来了,便会教你知道。”凌百川抢声去说:“不过殿下,我是认得你的,我看见你时,就认出你了!”
“嗯……”储化及轻点点头,又轻摇摇头,似在过去中挣扎:“我说了,父皇给我的时间,不是无限的。我三十五岁到来那天,父皇在各地埋伏下的人手,将开始不断散出消息,‘青玄剑,印天张’、‘青玄符,咸阳和’……”
“还有‘青玄勾,江陵贡’,以及‘青玄刃,古苏凌’……”凌百川轻轻说道:“当年盗案之后,我最后一次回京面见先帝,是我留下了这四句话。”
“不只这些,还有‘寡人无玺’、‘二皇子尚在人间’、‘四器聚,乾坤合’……”储化及苦笑道:“一句一句,一字一字,全都是对我的警告。警告我时间不多了,如果我四十岁时候,还无动静,父皇埋下的人将把我的下落彻底放出,到时,也会查到你们四家身上。他们会倒戈储玄以,帮助他拿回四物,重铸传国玺印,承认他的地位,从此将关于青石,关于我,和关于你们的一切全部抹除!”
“你今年……你今年多少岁了?!”张莫问道。
“我今年,还有一个月旬,整好四十。”储化及道:“不要着急,我已经去见过他们,他们看过这个装置,知道父皇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那些是什么人?!”凌百川疑虑问道:“难道,是那一夕消失的鸣镝子?”
“凌校尉,除了你,父皇能信任的还有谁呢?当然,是钦天监中,他悄然结交、培养的一众机巧师了。”储化及缓缓道:“鸣镝子里有人多事,竟查访到钦天监内,差点儿暴露了我的行踪,父皇除去了他们。他们是一帮武夫,并不能理解父皇的理想。而机巧师不同,他们相信父皇口中的盛世,但他们亦和父皇一样,不会拿这个国家冒险。因为我需要时间,而且最终不一定能够成功,所以长兄是继位最好的人选,他可以稳定‘钦天监之劫’后的动荡。而三弟,他身有老辣忠臣,一旦羽翼丰满,父亲乐见他取而代之,以权谋争霸。”
“可你不一样,你若成事,历史将会跳跃!”张莫问起身道。
“……是的,父亲紧握的,是时代的跳跃。”储化及满意应声,好像更带着一种感激和感动:“张莫问,我知道你能理解这一切的,你也是一名机巧师,所以我才出来见你……”
“你要怎么做?”张莫问只觉惊涛骇浪。
“……你知道现如今,光是各地兵部中,就有多少父皇留给我的人?”储化及敛声道:“当年的机巧师,他们大都隐名埋姓,分散各处,他们的后人全部放弃机巧一职,入了兵伍。我去见过他们,你可知道,这二十多年来,他们的官爵、他们手握的兵甲,可是令人瞠目咂舌了……”
“你,你要兵变?!”张莫问道。
“放肆!”凌百川忍无可忍。
储化及沉住眉眼,低笑道:“是的,这亦是父皇的抉择。我若不走,死路一条。”
“……”张莫问没有吭声。
储化及道:“怎么,你认为这是错?”
“是。”张莫问果决道:“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你要来何用……”
“我已没有退路,父皇的疯狂,我要么得到一切,要么葬送一切。”储化及幽幽道:“所以我来这里,我要拿回更多的青石,我要将这个装置真正放大百倍!如此一来,即使我一朝战死,我也再无任何遗憾。我已经付上一生,我要见到源源不绝的巨大动力真真正正的实现!”
“可这里只有这些。”凌百川指着桌上青玄符、青玄勾,道:“传国玺并不很大啊。”
“哼哼,你我对上的那张鹿皮图呢?展开一看吧!”储化及将手一挥。
凌百川从怀中小心掏出一张古旧光亮的鹿皮,在桌案上铺展开来。
张莫问借着烛火探头一看,鹿皮四方,裁剪粗糙,正中心掏空一块。
储化及伸手将自己那块鹿皮,往中间空处一合,张莫问再瞧,只道:“是张地图?”
“是,但还没辨认出到底是哪里。”凌百川道:“不过一些横线竖线,制图之人,实在太小心了。”
“父皇说,他一直派人暗中在西域各地收集青石。地图上的标识,就是青石的藏匿之处。”储化及道:“现下最紧要的,是找到这批石头,如果它们存在的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的?”张莫问道。
“很久很久以前了。”储化及为难说道:“父皇曾说,那个小卒捡到青石的年份,出现过两次日食。父皇就很担心起来,如果日食和青石的出现有关,那么外邦异国,也有发现青石的机会。这点担心,大概使得父皇变得更加疯狂与激进……”
“一年两次日食的年份可并不少见啊……如此说来,青石的数量也许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少。”张莫问边说边看向鹿皮地图,又道:“整张地图上,只有中心这里写了一个‘水’字……而这地图的所在……咦?这地图所画,正是西凉地区啊?!”
“哦?”凌百川与储化及一同来看。
“等等!”张莫问到底在鸿胪寺读过书,他越看越象,颤栗在地图上指道:“这一道线,好似玉门关,这个方块,便是凉州城,那么这里……这个写着‘水’字的地方……是炼世山庄?!……青石,藏在炼世山庄的水中?!——”
“西凉干旱,哪里来这般广大的水源?”凌百川皱眉盯看地图上的比例,‘水’字写得很大,用方框框住。
储化及亦有些疑惑道:“炼世山庄?我幼时去过,在一片枯山之上。”
“不……不!”张莫问汗毛倒竖:“炼世山庄下有一个水宫!”
“什么?!”其它二人大惊。
“炼世的儿子炼惊蛰带我潜下去过一次……那里是炼家保藏兵器的地方!”张莫问不禁闭目细思:“对的……对的!青石在那里!那水宫下,是漆黑的石丛!炼世将找到青石,都放在水宫中了!”
储化及与凌百川面面相觑,他两人本以为寻找青石要花费许多时日,似很艰难了。
“这真是天命吗……”凌百川摇头大叹,张四方对后人只字不提过往,谁想他的孙子,仍莫名陷入这场棋局,也许整个时代,都囊括在这场棋局之中。
“这就不好了……”只听张莫问又道。
“如何不好?”凌百川疾问。
“长话短说。”张莫问道:“有一个储玄以身边的人,曾探查过那个水宫。但我无法判断他的目的。”
“哦?他们已经寻到炼世山庄了?”凌百川警觉道。
“哼。”储化及轻笑不屑:“那又怎样?我三弟要找的无非国玺……而我才是国玺!青石的秘密才是国玺!”
“还需要多久?”张莫问看向储化及:“把所有青石从炼世山庄取出后,还需要多久,可以完成放大的原型装置?”
“三个月。”储化及伸出手指:“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将实现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现!”
“好……”张莫问点点头,道:“主簿,有人曾同我说,人也许不能为别人而死,却能为别人所笃信之物而死,你信吗?”
储化及嘴角微扬笑道:“我信。这就是为什么我曾如此憎恨父皇,却依然要替他贯彻所有的意志。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出来见你。……张莫问,要放弃一切吗,来追逐这场疯狂……!”
“我亦想点亮这个时代,却不想焚烧整个国家。这是我们的不同。”张莫问平静说道。
“竖子幼稚!不经历战火,如何取得天下。”凌百川凛声道。
“我也去过战场,看见过无辜之人的尸骨,无谓曝露……”张莫问坚定道。
“说说你的想法。”储化及眼中掠过兴意盎然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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