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回头，慢慢往后退。”
那人的手还搭在我肩膀上，我只好乖乖听他的话。这声音听起来没有杀气，还带着几分笑意。我有点猜不准他是来干嘛的，难道是要强押我回去被蛇咬?
郊区晚上人少，小院里很安静。就在我放松心神的这一刹那，从侧面的楼梯上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
咔嗒。
几乎就在我反应过来这是狙击枪上膛声的同时，已经被一股蛮力推在门后，一串火花炸响在门上。那挟制着我的力气并没有放松，而是拉着我又从门外跑了出去。
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电灯，我夜视能力不太好，只能模糊看到这人身材高大，跑的步伐很妙，让人预测不出来他的下一个落脚点在哪。我踉踉跄跄的半拖半跑跟着他，身后是一连串炸开的枪声。
出了招待所跑过几条巷子后我就完全没有方向感了，但那人完全没有在黑暗中跑步的自觉，向前狂奔的步伐没有丝毫凌乱。我一边大喘气，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脸，果然，眼睛的地方是一副有棱有角的墨镜。
“哟，再摸就收钱了。”黑眼镜压低声音，放慢了脚步，但依然没有停下。
“你，你他妈的，跑慢点。”我半年没有剧烈运动了，体能差得厉害，跑了这几步连气儿也喘不过来，“你要带我去哪儿？”
黑眼镜没有接话，他忽然停下来四处张望，接着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转过身来对我说：“你三叔让我给你带个口信。”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瞬间又沉了下去。时隔多年，我早就放弃找那老狐狸了，这会儿在这个关头，突然冒出来这人，不由得让我怀疑。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车从巷口开了过来，停在我们跟前，黑眼镜毫不犹豫的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我还有点迟疑，就看见那驾驶室的玻璃摇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老板，上车啊！”
车子带我们在巷子里头七拐八拐，王盟开车的技术不怎么样，话说回来他到底考没考到驾照我现在也不知道。
黑眼镜倚在椅背上，道：“这趟生意拖得太久了，实在不划算。”
我仍然有点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按他之前的说法，这个“口信”是三叔在六年前去戈壁滩那次留下的，却由于种种原因，现在才送到我手里。
“那是这条蛇冬眠了六年？”我摇了摇那竹筒，感觉不出来里面有活物，而且黑眼睛的这番话可信度太低了，让我很难相信。“当年进去的那批人，除了我带的那个人，可是一个也没出来。你说你和他们分开以后就碰到了我三叔，那之后呢？”
黑眼镜似乎有点诧异我会这么追问他，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那种带点笑意的表情，“之后的事情，都在那个口信里。”他停顿住，打量了我一会，“看来你这几年过得不错。”
我被噎了一下，很快转了话题，“那你和王盟呢？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王盟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座位底下，我看到那是几个滚远的西瓜，黑眼镜看了那些西瓜一眼，很愉悦的笑了起来。
大概开了五六个小时，天微微亮的时候，车子停在了一栋有点发黄的老房子前。这房子外表十分普通，就是那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风格。四周的围墙高高的，大门紧闭，门口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十分萧瑟。我们把车停下，全都走了出来。
黑眼睛很熟练的翻墙过去，不多时从墙那边扔出来一把黄铜钥匙。
我忽然感到有点无奈，心里想着等有了时间一定要好好锻炼一下肌肉。
地面上堆满了凌乱的盆栽，黑眼镜正在地一盆一盆挪开那些盆栽，露出一个窨井盖。
我走上前去，揭起那个井盖，里面一片漆黑，看起来深不见底。
黑眼镜打亮了一只手电，我看到下面竟然还有一段扶梯，他把手电递给我，两手撑住井盖就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了地下。我把手电扔下去，试了试身手，还是乖乖的沿着扶梯爬了下去，接着王盟也很快跳了下来。
没走两步就看到一扇黑漆漆的大门，黑眼镜推开门，“啪”的一声打开了电灯。
这看起来是个诊所，两张病床并排放在一边，另一边堆满了各种仪器，后面是两个小隔间，隐约可以看到一间有一张手术床，另一间里面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
“有经营许可证吗？”我摸了摸那些仪器，十分干净，像是经常有人在打扫。
“我当年考解剖学学位的时候，拿的是满分。”瞎子钻进了里间，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小三爷去躺在床上，小弟弟把他按住。”
“我不是小弟弟。”王盟满脸通红的解释道。
我有点奇怪，我躺下干什么？难道他知道我已经一天没合眼了，让我睡一觉？
这时候黑眼镜穿着白大褂走出来，他手里拿着几个注射器，胳膊上挎着一个箱子，配上那副墨镜，十分的怪异。
“客户服务很重要，我得确保你真的接收到了这个信息。”他把箱子打开，是一套明晃晃的手术器械，“乖乖躺下，我给你做个小手术。”
一夜没有合眼，加上计划被打乱的未知，我现在心情十分的烦躁，强压着不耐烦说道，“我没心情和你瞎闹了，你把三叔交代你的告诉我，这个口信我自然会自己去拿。”
他“啧”了一声，试了试麻醉，“你太暴躁了，这样对毒液的吸收效果很不好。”接着他把那个竹筒打开，用镊子夹出了那条蛇，那蛇竟然还有很强的生命力，被夹住以后“咯咯咯”的叫了起来。
“你这里没有血清，太危险了。”我看了一眼吓傻的王盟，“去，把那个竹筒拿过来。”
他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哀丧着脸，“老板，你当初给我买保险了吗？”
我没耐心再和他们说话，自己走过去，这时候黑眼镜竟然正正试图把那鸡冠蛇的冠子切下来，我连忙拦住了他的刀，“里面肯定没夹着小纸条，切下来就死了。”
他促狭的看了我一眼，“没有人和你说过吗？这些蛇的价值。”
这话里带了几层意思，我刚想说你说清楚，突然感到手上一阵刺疼，低头一看，那鸡冠蛇正狠狠地咬在我的手腕上，通红的鸡冠都鼓了起来。黑眼镜立刻把蛇塞进了竹筒，掐住了我的胳膊。
我捂住手腕，几乎是瞬间，我就感觉一股麻木从胳膊上开始弥漫到全身，眼前开始暗了下来。
接着我感觉到意识逐渐远去，但是我没有力量去集中精力了，我开始剧烈地头晕，在最后意识要消失的那一刻，一切却好像停止了。
但我并没有和上一次被蛇咬一样昏迷，反而逐渐的开始清醒。我能感觉到了过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似乎有人到了我的身边，在那之后，头晕才缓缓地消失，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面前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我辨认了好久，才发现这就是我那个老狐狸三叔。
我忽然意识到我已经处在了蛇毒带来的幻境之中，这应该就是六年前的三叔，但他的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三叔这个时候也在看着“我”，他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另一块石头上，抹了抹自己的脸，对着我说道：“最后的留言，给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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