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爷,不要,咱们走吧!”丁友三骇叫着抓着曹祖的手臂作哀求。
“走……”曹祖颤栗着躬俯之势保持原状,面呈痴状喃喃言语,空惘的眼神怔视地面老久,豆大的泪珠滚颊落下,怨念被勾起,恨意在颅内如叠浪般翻腾,一浪接着高过一浪,直冲顶门,他赤狂地大吼一声,“不!我不走,我要报仇,我要那孽畜不得好死,我要让张氏一族全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曹爷,你疯了,不认得我们了?”手被挣脱,丁友三大感不妙,护着两个孩子急退,一面悲愤地冲老高大嚷,“你们好无耻,利用曹爷的弱点,为达目的不则手段,与那牲畜走兽何异。”
曹祖几近有如疯狂,野兽般的双眼散放着幽光,痴痴的拾刀在手,两手捧持着一步步迫进。
老高露出残酷的冷笑,连说三个好:“我无耻,你大仁大义,那么我把选择权留给你,三个人中活一个,你选择哪个?左面那个,右面那个,还是你自己?”
丁友三目毗欲裂,回应了一声:“呸!”
“看来不满意,那么活俩个,死一个,你又选择谁呢?”老高刻毒地给出一个主意,“也许,你可抱起你的儿子,一走了之,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安安生渡过一生,没人会留意你这种小人物。”
又是一声“呸”,丁友三迎刀单膝下跪,抓握过刀身,握手处已有血渍,锋芒拉抵在心口上,像是一只明知要死的鸟在作死前的悲鸣:“曹爷,报仇真有这么重要吗?醒醒吧,醒醒……”
“大伯父,大伯父……”文儿从背后跑了出去,抓住曹祖的裤管摇个不停。壮壮也跑了上去,拉住曹祖另一只裤管,叫唤个不停,稚气的恸哭与哀求充斥殿堂,回荡起的响声像是地底的冤魂在泣唱。
持刀的双手只是一刻不停的抖颤,迟迟没有响动,老脸上纵布泪痕,只需轻轻往前一推,丁友三就会命归黄泉。
周兄的声音响起:“老高,算了吧。生死不过头点地,何苦如此折摸他们。”
“心软了?难道我是铁石心肠吗?”老高面露倦怠,闭目仰天叹息。
周兄上前作开解,拍拍曹祖的肩:“曹员外,放下吧!天下这么大,何处不能容身,寻个僻静去处,躲上十年八载,所有人都会把你们忘却。”
刀被轻轻地拿开,刀一去像是失去了支柱,曹祖瘫坐于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等哭够了,在敌视的注目下,老高昂然无惧上来,俯下身冲曹祖说:“并非我要折摸难为于你,只是现实如此至斯,一旦身入虎口,落在他人掌中,那些人所用手段甚于我十倍、百倍,光在肉体的折摸就可能把人摧垮了。走吧,跟这位周兄走,他有这个能力帮助你们隐姓埋名,脱消原籍,重新开始。”
两个月以后,落暮时分,西长安门外驶来一部双马轻车,青幔遮盖,严严实实地看不清车内景像。
高老兄一身英挺的武官服,成了当值的守门官,马车由高老兄亲自上前检查,车内却空无一人,马车夫也是牌证齐全,手背掌一举一挥,就放马车驰入宫城内。
稍顷,“咚咚”沉闷的登闻鼓声传来,附近值守的御林军无不驻下脚,面露骇色,那头鼓响处的登闻鼓公署上下更是大乱。
常理上击鼓者需要有司陪同,先行作通报,现下正是班值到点时分,公署外的守卫撤尽,骤然的击鼓声响,打乱了一切秩序,显然被人钻了空子。
状纸飞速地递入皇帝手中,父曹祖状告亲子曹鼎,为张延龄奴仆并与图谋不轨,简值骇人听闻。
大臣们被皇帝亲召入宫作商,宫城各门增派了一倍以上守,严加堵截,以防消息外泄。
西日残霞被吞没,一轮弯月挂于天,夜带着肃萧的杀气,来临了。
从宫城门角起,隔上十步就有一镫,镫火亮起,幽兰的焰火照亮壁壁角角,猫鼠活动也无所遁形,宫墙内数千镫火有如长龙盘卧,尉为壮观。
到了夤夜时分,万家灯火众熄,独有那宫城镫火发散出兰紫焰光,远远作望去,天空被图染成色,兰雾迷漫,紫气氤氲,恰有如天庭宫阙直落人间。
这大概可能就是老百姓嘴巴里口相传颂,紫禁城美名的由来吧!
四声更鼓响后,外圈的镫火骤灭,高大城墙屋瓦遮住了惨淡的月光,一切皆在黑暗中进行。
只有皇帝敲得开的宫门,突然间大开,任由车马出入,公署内嘈杂声后,又趋于平静。
第二日,有锦衣卫官上报,曹祖服毒身死署内。
皇帝勃然震怒,下令彻查几日就收回了成命,只是下严旨饬令张氏兄弟闲住在家,不准上朝。
至此,张氏族人不再受到皇帝信任,权势一落千丈,日见萎缩。
十六年,足以让一辈人成长起来,新人旧人交替,血腥的杀戮由此展开……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