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可是太子?!”孩子总是眼尖,远远的人影儿还只是一个小点的时候,这个小男孩便指着说是太子回来了。
人群又开始骚动了起来。
是了,这回真是太子回来了。
大家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吆喝的吆喝,撒花的撒花,此刻仿佛已经不分你我,举国沉浸在这胜仗的喜庆之中。
太子身着一身暗色的华服,已脱下了那身战场上的军绒装束,高高地骑在一匹额前挂了朵大红花的宝马上。虽看起来有些疲惫,胜仗之后的一路舟车劳顿也煞是费神费力,但太子的精神却是极好的,满面红光中洋溢的喜悦自是难以遮挡。倘若他不是骑马进城,估计京城的草民们都要将他高高地举国头顶,向天空抛去,一路将他这般送进宫里了。
再说他身后的那些个士兵,此刻的喜悦已不仅仅是胜仗后的兴奋,更有数月之后终可见到家人的激动之情。这些日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虽没有镇守边疆那般年岁久远,可要说起来,有些人的娘子该生下娃了吧,有些人的孩儿该满月了吧,而还有些人,终于可以回来成亲了呀!
这群士兵们刚打完仗时还是一副疲态,赶路回来之时也好似已经精疲力尽,但此刻,他们却各个昂首挺胸,亲切地向路两旁的人们挥挥手,就连走路的脚步,都好似在云上蹦跶一般轻盈了起来。
一行人将这平日里走上一二个时辰的大道走了整整一下午才到达宫门口。
太子首次出征便可获如此佳绩,当爹的心中自是多了不少欣喜。见儿子这些日子里疲于战场,消瘦了这么多,也不忍让他在地上多跪一会儿,恨不得赶紧让他到寝殿里躺着,然后送上各种佳肴佳酿。
不需多言,太子尚未将此次战况和战绩汇报完毕,皇帝已急着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了。
这盛事下,夜晚宫里定是要设一场隆重的庆功宴的。
不光是京城,其他各地的官员不论多远,不论几品,都送了贺礼,前来道喜。皇帝一时兴起,还允诺太子给菜花也在他旁边赐了个座。
御厨自数日前得知太子将要归来便开始为这场庆功宴做准备了。晚上不过短短数小时,可是要让这千百人吃得欢心却是要费不少心思的,何况那些山珍海味有不少都得早早备好。将士们在外奔波征战这么多日子,未曾吃到过什么真正可口的菜肴,因此从前菜到最后的甜点,每一道,都像是要把厨子毕生的技术都展露出来,好让那些将士们回乡后的第一顿,便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可其实,庆功宴上,将士们吃归吃,最重要的却还是互相敬酒,说白了,便是互相灌酒。
太子自是也无法躲过此劫。这个大臣敬了酒,刚放下酒杯,夹起菜还未入口,那个大臣便又来了,太子虽心里很想好好地吃点东西,想骂娘,脸上却还得陪个笑脸,连连谦虚道哪里哪里。菜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太子一旁,既不敬他几杯,也不劝他少喝一些,就这样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看着这觥筹交错,百感交集。
是哦,数月前,若不是为了探明自己的身世,现在说不定该进行论文答辩了吧,哪会想到自己出现在这儿仿佛是在演着古装宫斗电视剧呢,造化真是弄人呢呵呵。
庆功宴的压轴节目便是舞马表演了。
舞马的来由,得从这几十年的太平盛世说起。宫中养了太多马匹却并没有什么战争需要,到最后,皇上便让乐师把这些马匹带去训练,让马儿在听到乐声的时候就开始跳舞。在场的文武百官大多都只是听闻过这舞马的表演,却从未见过。据说在舞蹈结束的时候,那匹头顶戴花的领马还能衔着酒杯给皇上献酒。
乐声一起,上来了五匹装扮精美的舞马。每匹马的脚上都系了几个分外别致的彩色小铃铛,随着马儿的步伐铛铛作响。马儿自入场开始的脚步便随着音乐有了节奏,一步一叮当整齐地走到了乐池中央。除了马身上穿了各色的绸缎衣服外,马匹的额头上也都绑了花儿。领头的那匹马更是绑了朵大红花。
乐声到了一个小□□,五匹舞马便在乐池中随乐声而动,马的步伐和乐声配合地恰到好处,时而围成一个圆形,时而扩散开向四方点头,将庆功宴喜庆的气氛推到了□□。
第一次见这样的舞马表演,文武百官也是打开眼界,掌声连连,皇上原本就微醺的脸上更增添了几许笑意。
一曲终了,一匹马儿衔着酒壶给领头的马儿叼着的酒杯灌满酒,领头的马儿便衔着酒杯一步跃至皇上跟前,当真准备献酒。
皇上起身,正准备接过酒杯。
可就在那一瞬,马儿瞥见了太子身后的菜花,为一股气息所引,转头竟衔着酒杯跪在了菜花跟前。
皇上的脸色顿时极为难堪。
虽然多年之后,菜花想起这段宫廷中的插曲,心里真是又是感激又是好笑。
谢马儿通灵之恩,笑世人之荒唐。
可是现下,菜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现场一片慌乱,原本鼓掌的大臣们像是被打了凝固剂,鼓掌的手尚且还悬在半空中,来不及放下,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在太子背后跟皇上一样吃了一惊的菜花。
一些朝廷要臣或多或少地也都听过菜花的事儿,这下子都暗自在心中盘算:这姑娘可是真要惹上大麻烦了,且不说留在这宫中,就连她那条小命都让人堪忧啊。
远处的一些大臣并未听闻过菜花之事,纷纷低头交耳,议论着这是何许人也。
那边的乐师们好似也觉得场上的气氛有些诡异,停下了音乐向皇上、菜花这边看来。
太子也算是经历过大场面之人,见这场上的形势不同于常日在宫内自家人吃饭,若是处理不当可是有损皇家的颜面。当务之急是要给父皇一个台阶下,同时又得化解菜花的处境。
太子替菜花接过酒杯,这事若是怪罪起来,就也得摊上他了。
自小到大在这宫中的礼教也不是白学的,只见太子先是向众大臣做一揖,再向皇上作揖,不慌不忙,颇有气度地向皇上献酒道:父皇,数月来,儿臣出征在外,军营里将士同心,成城断金,才有了最后的胜利。今夜庆出征之胜,醴酒飘香,不仅军队中的战士听令不醉不归,就连这舞马也醉了酒,失了些礼。若是今夜大家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父皇看在今日普天同庆的份上往开一面。趁着儿臣也将醉欲醉之时,给父皇献杯酒。
这一番话既含沙射影地点明了这出闹剧的始作俑者是这匹领头的舞马,与菜花并无瓜葛,另一方面又给足了这舞马儿的面子,借口道是醉酒。顺带儿还当众替菜花和这匹舞马一道向皇上求了下情。
底下大臣们纷纷鼓掌赞好,连连称太子所言极是。这场面,皇上也自是不得不走下太子搭的这个台阶,瞪了蔡见一眼,接过了酒。
虽有太子相助,菜花躲过了庆功宴上的那劫,但这事是不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的,处死蔡见仿佛也就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虽然这件事与蔡见似乎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那匹舞马的最后选择,却要让菜花为此付出代价,未免也荒唐了些,可是仔细想想,若是是把献给奥巴马的酒儿拿来喝了,难免不得天下人怪罪笑话了。
太子清早就已经去了上和殿为菜花求情:“父皇,昨日之事与菜花毫无关系,儿臣此次出征获胜也多亏了她的妙计,还望父皇三思。”
“哼,没有关系。且不说若是日后这女子道出铜马刺是她构思的事实,动摇你的皇位,就当下而言,你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吗?这皇家狩猎的御林向来是不允许外人出入,常年有禁军守卫,一个弱女子又是如何进入?你只是在路上遇见了想到无人能解救她便善心大发带回宫里,却是否想过为何她会出现在那山道上?为何她会想出铜马刺这样的器械?为何训练有素的舞马昨晚竟会向她跪下?你不知道,她也从未告诉过你。我不是拦着你不让你立太子妃,而是这尘世间千万女子你可需作出正确的选择。这女子,是万万不可留了。”
皇上似是早已料到太子今日便会前来说情,这番话好似已经在心头预演过数遍,从头说到尾丝毫没有停顿。不知是真的过于恼怒还是说了一串话喘不过气,皇上激动地青筋突起,连菜花的名字都懒得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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