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倾染呼出一口气,这剑要再偏分毫,她的耳朵可要被削掉了,这到底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的?她望向持鞭者的方向,看到一个骑着白虎的男子。他紧急时刻出手相救,此刻却只是悠闲地坐在白虎身上,假装四处看风景。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女姜也看到了该男子,神色蓦然间一变:“好你个楚逸,在东海胡闹就算了,还敢跑到九音山坏我的好事!”
名叫楚逸的男子微微一笑,从白虎上跳下来,拱手道:“是我,山神姑姑,好久不见。”
风逾景也认出了这名男子。他在褚遂举办的一届武术大会上认识的他,顿时喜出望外,刚想打招呼,男子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只听女姜怒气冲冲道:“楚逸,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屡次三番擅闯我九音山,意欲何为?”
楚逸笑道:“山神姑姑,记得十年前我第一次随师叔过九音山的时候就看到你在与路人为难,那时你答应我师叔说好就此改过与人为善,为何还屡次三番寻衅滋事,你们神明也像凡人一样说话不算数么?”
原来十年前,楚逸随连师叔上青龙岭经过九音山,正遇上女姜将一个猎户绑在树上鞭笞。师叔为救猎户与女姜大打出手,女姜被制服,允诺今后改过自新。
楚逸师从南天阁二阁主风在衣,他的的师叔便是连清池,也就是风倾染和应君诺的师父,算起来三人乃师出同门。
女姜道:“我确实与连清池有约在先,不过今日之事我绝不能善罢甘休,就算连清池今天来了,我也是这么说。”
楚逸道:“我看他们三个也不像坏人,应该只是无意冒犯了您,不至于非要刀剑相见吧!”
“无意冒犯?”女姜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风逾景,“这个人,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今生若不能报得此仇我彻夜难安。”又指着风倾染道,“这个臭丫头烧毁了我经营了两百年的花草,我不在她身上戳几个血窟窿难解我心中之恨。”话音刚落,她手掌一翻再度攻上,一根尖细的花刺出现在她的手中,向风倾染的眼睛刺去。
风倾染情急中抓住女姜的手腕,花刺就在她睫毛前停住,两人力气相当,相持不下。
这时风继慕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后边挥剑而上,加入战局,三女混战在一处。
楚逸走到风逾景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风逾景叹气道:“这事说来话长,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我们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山神大人,她一见了我们就打打杀杀一点道理都不讲。楚大哥你武艺高强,快想想办法吧!”
楚逸耸耸肩:“我是想帮你们,但是山神刚才的话也很有道理,她还是我师叔的旧人,我可不敢得罪她。”
“楚大哥,你听我说,山神大人要杀我们一是因为二十年前的旧恨,二是因为烧毁仙草。这第一项就说不通,我今年才十九岁,二十年前我都没有出生,怎么可能与山神大人结怨呢?这第二项,实在是因为当时情况危急,风倾染为了救我们才放火烧山洞的。”
楚逸点着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他抽出腰中软鞭凌空荡起,卷住风继慕的腰将她拖出了战局。风继慕被重重摔在地上,还未来得及骂人,就见楚逸的长鞭像一道闪电一样分开了风倾染和女姜。
女姜痛骂:“楚逸,你小子今天一定要跟我作对吗?”
楚逸走到女姜对面,挡在风倾染身前,拱手道:“看情形是这样了,多有得罪,姑姑还请多包涵。”
“好,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今天我就代你师叔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女姜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她的身体周围出现一道黑色的屏障,将她团团保护着。山间顿时弥漫起一股不祥的雾气,阻绝了视线,继而妖风大作,吹得人东倒西歪。在浓浓的雾气中,四周的树藤突然间活动起来,从不同的方向向风倾染和楚逸抽打过来。
风倾染身处浓雾之中,眼前一片茫然,树藤又无处不在,根本无法全部避开,很快身上就被抽出十几道血痕,好不疼痛。
楚逸脱下披风罩住风倾染,在她耳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把这个穿上!”
风倾染立刻将披风裹紧,连头带脚缩成一团,树藤鞭笞在披风上,竟然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甚是神奇。她仔细一看,披风上似有鳞片在闪动。
女姜仍在念动咒语,阴云聚拢,天色瞬间黯淡下来,无数荆棘生成的利刺像一张巨网一样笼罩在山顶,眼看就要像暴雨一样落下来。
楚逸拔出佩剑,双手持剑过头顶,暗暗催动真气,口中念动真言,引天雷之威注入剑身,顿时天空风动云变,雷霆大作。只听他大喝一声“破”,挥剑朝女姜迎面劈下。
围绕在女姜周围的黑色雾气应声消散,女姜堪堪接下这一剑,剑气却已然注入她体内。她被混合着天雷之威的剑气掀飞数米远,连着吐了好几口血。她受了这一重击,对楚逸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见楚逸双手持的剑上刻有一个“衣”字,道,“我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就修炼到如此高深的境地,原来你师父连自己的上古神剑也给了你,他果然疼你疼得紧。看来你这些年在东海没少学到些本事。”
楚逸仍然只是笑:“姑姑过誉。”
武力值既然拼不过,女姜索性改变了主意,威胁道:“我是神,你是人,我虽然打不过你,可你也护不住这三人,真要打起来还不知伤亡几何呢,难道你还敢弑神不成?”她指着电闪雷鸣的天空厉声道,“楚逸,弑神的罪名你可担得起?”
楚逸不甚在意地笑道:“人又如何,神又如何?神若不仁,人人可诛。你难道忘了吗,一百年前,风潋肆就是在诛杀神族后裔之后开国称帝的。他能弑神,我为何不能?”
潋肆帝弑神称帝?风倾染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听过很多这位千古一帝的事迹,唯独没有关于弑神的。
重重阴云中,楚逸笑容诡谲,他浑身上下充满凶煞之气,似乎是那从地狱中叛逃出来索命的厉鬼,那种毁天灭地在所不惜的气势令人心惊胆战。
女姜看见楚逸逐渐变得沉静的眼睛,那里面裹挟着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就连她也看不清这个年轻人眼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情绪。她忽然意识到,楚逸并没有开玩笑,他真的敢杀死自己,不由更怒:“你疯了吗,弑神是会被诅咒的,被杀的神临死前的诅咒会纠缠弑神者生生世世,直到最后一点骨血寂灭为止,甚至他的子孙后代都无法逃脱。”
风倾染震惊之下思绪飘忽,如果楚逸和女姜说的是真的,那风氏一族就是被神明诅咒的一族,与自己的帝王之血一同诞生的,还有来自神明临死前的诅咒?风氏王族不兴与此有关吗?王族中人为何纷纷早逝?父亲英年暴毙,自己连他一面都见不到,也是因为被诅咒了吗?自己的命运又将如何呢?她不敢再想下去,无论无何,这实在太匪夷所思,远远超出了她承受的范畴。
耳边听到一声威严的怒吼,风倾染从迷乱中清醒过来,发现是楚逸所乘的白虎在仰天长啸。白虎跑到楚逸身边,围着他转来转去,用头亲昵地蹭着他,好像是在安抚他。
楚逸在白虎焦急的叫声中冷静下来。原本蒙上重重迷雾的双眼渐渐透出光亮,如雨后初晴的天空重新绽放出透明的光彩。刚才的那个瞬间,他只觉得气血翻涌直冲脑际,一股抑制不住地冲动席卷而来,想要不顾一切想把眼前的所有事物都毁掉。这种冲动来的迅猛无比,瞬间就占据了他的思维,现在又像潮水一样褪去,恍然无踪。
天空中阴云散去,雷鸣闪电也停止了,和煦的光芒又洒满整座山头。
风倾染调整好状态,将满心疑虑暂且压制下去。她试探性地拉了拉楚逸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少侠,你没事吧?”
楚逸回头看着风倾染,道:“我没事,你呢,受伤严重吗?”
风倾染笑容如三月暖阳,道:“我还好,一点皮外伤而已。只是少侠你刚才有点吓人,我真怕你把山神杀了。”
楚逸也笑了笑,道:“虽然师父常说我无法无天,横行无忌,但弑神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风倾染听到“弑神的罪名”这几个字,强作欢笑道:“你刚才还说人又如何,神又如何,神若不仁,人人可诛呢!这种话乍一听似乎大逆不道,但仔细一想却很有道理,人、神同源,本就没有高下之分。少侠的见地和胆色,倾染实在佩服。”说完便要脱下披风还给楚逸。
楚逸道:“这是我在东海寻到的老蛟龙褪下的皮,既然有缘相见,这个就送给你,留着日后防身。”
“送给我?”风倾染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听说蛟龙的皮刀剑不入、水火不侵,这样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楚逸淡淡一笑,仍将披风罩在她的头上,不容她再推辞,转身朝女姜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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