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终止于一个温暖的春日。师徒二人回到九嶷时,山上的九叶海棠都开了,花香馥郁芬芳,花枝与绿叶将日光分割成一块块琥珀色蜜糖。
时值春分,内门弟子们新一年的课程即将开始,宫小蝉和单潺潺一起交了课程报名表,领完课本,单潺潺说他有件事想和她单独谈谈,宫小蝉没多想就跟他去了,两人来到昆华峰的莲池边。
这天的风有点大,宫小蝉皱着眉掠了掠刘海,就在此时单潺潺停下了,回过身来注视她,慢慢道:“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他的表情太严肃,宫小蝉也不由得认真起来:“你说。”
“小蝉,你是我见过的最适合修习魔渊门术法的人,你拜入我门下,做魔渊门的弟子吧。”
宫小蝉愣了半晌,回过神来立即道:“我拒绝!”
单潺潺点点头:“其实我也觉得你做普通弟子太可惜了。”
“这不是重点……不过总之你明白就好,我是不会加入魔渊门的……”
“那只有这样了,你嫁给我。”
“……”宫小蝉呆了几秒,脸上划过一种很奇怪的神色,声音坚定:“不要。”
单潺潺睁大眼:“为什么?”
宫小蝉抿唇:“……为什么你想娶我?”
“你嫁给我,我们就是魔渊门的创始人,我记得魔渊门所有的心法,我负责传授,你以门主夫人的身份招揽门徒,至于门中其他元老……”他一脸沉思,“魔渊门的总坛虽位于南方,但起源地却是在北面,虽然离长老说的创立门派时间提早了几百年,不过这也没什么大碍……”
“……你给我等下!”
单潺潺一愣,不解地看过来:“怎么了?”
宫小蝉无言地看着他,深吸口气,“……先不说为什么你突然对建立门派这么热心……所以说你其实只是想让我给你跑腿吗?”
“你想得美!跑腿这么有技术含量的事你以为谁都能做吗?身娇体弱的,你顶多是吉祥物!”单潺潺想了想补充一句,“吉祥物里的头名。”
宫小蝉没空吐槽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词汇,拧着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啊!对了!你现在是个女的!女的和女的怎么在一起?”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单潺潺不以为意,“这个状态只是暂时的。”
宫小蝉有点吓到:“……贵派还有女变男的心法?”
单潺潺瞟她一眼,仿佛有些鄙视,却换了个话题:“我现在还不能离开九嶷,不过时间也不会太久,在那之前你先耐心等等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留在这里,但是和你没关系……”宫小蝉深深无奈,“说到底你就是要发展门徒吧,没有我你也可以做得很好,何必非要缠着我?”
单潺潺诧异地看着她:“你是真傻还是装的?”
“呃?”
“当然是喜欢你才想你进魔渊门啊。”
宫小蝉呆了。
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才想和她在一起?
男婚女嫁……两个相爱的人生儿育女,相护扶持,少年夫妻老来伴……然后其中一个先死去,另一个要么苦痛度日,要么直接殉情……
她已经看够了这样的例子,她才不要像母亲那样,为了所谓的爱情不顾一切,眼里除了丈夫什么都看不到……
……等下,她虽然挺喜欢单潺潺的,但是还没到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地步……所以其实他们还挺合适的?
……不对不对!单潺潺想要的应该是传统意义上的妻子吧,她不能因为觉得他挺合适就坑了人家啊,再说了,她肩上还背负着找到幽冥泉然后复活她爹的重任呢,这会儿就嫁了,难道让单潺潺跟她一起潜伏在南珂身边当细作?
她在这里纠结,突然手里被塞进了一个温暖的瓷瓶子。
单潺潺:“这个收着,十日吃一粒。”
修仙世家总有些世代相传的秘药,养护仙骨拓展经脉,都是极好的。单潺潺前世是门主,除了修炼什么也不干,别说炼丹,就是给他一盆仙人掌都能养死。许多秘药都是单母给“女儿”的嫁妆,滋养仙骨灵验如神,单潺潺之前也给了宫小蝉不少,他从不提这些药的来历,宫小蝉也以为是寻常补药,随便吃着,过了几个月,瓶空了,仙骨仍是铮铮的一两。
要知道,那几个月里,宫小蝉肚子里装的可不仅仅是单潺潺的秘药,南珂那里各种仙草灵丹更是流水般地送过来,间或有淮道派唐京送来的幽谷灵花,以及暇空的海外仙果……
也只有宫小蝉能这样胡吃海塞,换了别人早就补得鼻血横流面无人色了。单潺潺也被宫小蝉无底洞般的体质惊到,但他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非但不气馁,反而激起了好胜心,非要找出强化仙骨的办法来。
他不是真傻,幻境中他就确定宫小蝉并非魔渊中人,但她的瞳术又确是魔渊独有。单潺潺虽然自称魔渊门门主,其实还未完全继承魔渊门,对教内秘辛亦是一知半解,他断定宫小蝉与本门有渊源,可惜她怎么也不肯告他她从哪里学到的瞳术。
他拜了淮道为师,住在青遐峰,丹离峰与青遐峰相距数十里,一个临近九嶷山脉东边的太阴海,一个却在九嶷的最西边,饶是如此,单潺潺每隔十天半月,总会出现在丹离峰上。
单潺潺告诉宫小蝉,魔渊门是千年后大陆上第一厉害的门派,门内弟子虽然不多,但个个都能以一当百,五行长老就更了不得,随便哪个都能干翻知命期的上仙。
宫小蝉当即表示鄙视,就吹吧,看他修炼的功法,分明是魔道那一派路子,这种修行方式前期高歌猛进,但越到后面心魔越重,能不能修到“元婴”都难说,还想干翻比元婴高一级的“知命”?
“魔渊门真那么厉害,那次拭剑大会上你怎么还败给季川?”
“你知道什么,我到‘单潺潺’身上的时候她都十二岁了,光荡涤她体内的本门心法就费好了我大半年,何况在单家根本找不到能放心修行的地方。”
“十二岁……你夺舍了她?”她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冷。
单潺潺瞟她:“我附到那个小丫头身上时,她已经断气了。”
“……哦。”她听说过这件事,大家都说那时多亏南珂打跑了魔修,这才救了单潺潺母女,“抱歉……”
“不必道歉,说不定有一天我真的会夺舍。”
“……”
“夺舍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心法,你去九嶷的禁|书阁看看,里面一定也有。”单潺潺冷笑,“怎么,现在才觉得我危险?当初告诉你魔渊门门中教义时你就该清楚我是怎样的人。”
宫小蝉迎着他逼视的目光,表情平静:“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
“那现在呢,你要告诉你师父,这个身体藏着一个魔修吗?”
“你希望我去说吗?”
单潺潺面无表情,宫小蝉望了他一会儿,叹气,站起来,握住他的肩。
能感觉到衣料下的肩线因为紧张而坚硬,仿佛随时要暴起伤人,可她看着的那双眼里却是冰冷的,又冷又脆。
“我为什么要说?”她凝视他,“只要你不对我身边的人出手,你就永远是我的朋友。”
单潺潺眼中依稀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随即掸开她的手。
“……谁要当你朋友,叫我门主大人!”
“门主大人~笑一个!”宫小蝉嬉笑,心里却悄悄抹了一头汗。
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单潺潺第一次在丹离峰遇到南珂时的情景。
单潺潺那时的眼神很冷,像看一个仇人,当时她就在他身旁,替他捏了把冷汗,就怕南珂看出这个“单潺潺”已经不是本尊。
这事委实诡异,无论怎么看,南珂都应该是他的恩人,毕竟若非南珂出手相救,真单潺潺的躯体早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被魔犬分而食之,怎么也轮不到假单潺潺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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