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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冬日樱花(1 / 2)

令人失望的是,我醒来并非在什么医院里,是在一个纯木结构的和风式的房间中,编织细密的芦席有着温暖的地暖,踩在脚底很温暖,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移门打开着,如果不是一丝风都吹不进,而满目所及的林木深深茶花斑斓中,杉树的枝条若波涛一般游动,以及一池幽静的湖水随风荡漾,根本不知道移门之后还有一整扇的落地玻璃窗户。越过湖面,锥形的白雪皑皑的富士山顶清晰可见,在落霞的余辉中,成为这幅如画美景的焦点。我稍微动了一下脚,试图站起来,画面立时上下晃动,我是在躺椅上?身后一阵轻微响动,着了和服的老妇人满脸皱纹,却是点了樱粉的朱唇,托着一个球形玻璃罐,迈着小碎步走过我面前,将那罐子搁在我视线前方的小供桌上,那居然是一整罐的樱花!在这个户外的曲折小径仍旧积雪的寒冬,木一郎的居处居然有这么锦绣的樱花可以作摆设?

那老妇木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离开,听见背后移门关上的声音。我用力掂了一下脚趾,似乎还有点力气,努力一下可以站起来。脚上似乎套着什么厚厚的羊毛袜,我一定可以站起来!强居然让我一个人躺在这里面对一幅风景画,居然不陪着我!伸手挪开羊毛毯,柔柔的光线下听到茶水滚沸声,那毛毯应是轻轻搭在我身上,被我一挪开,倏地滑到地上,接着便听见茶盅掉在席子上,似乎打了个转的声响。

他没有问我醒了么?他不再会问人间愚蠢的废话了,只是扶着躺椅,让我不再晃动,提起我放在手弯,浓密的睫毛覆在漂亮的眼睛上,垂头看我几秒,嘴角动了一下:“再坚持几天,便离开这生不如死的世界。”

他是那天界的尊神了,不再浪费口舌徒劳眼前凡人的鼠目寸光,说话只做计划与结果,我在他眼里,是他的世界里的华神,跟宋思理,跟YSL距离实在遥远。他现在面对的,是他的爱人在人间的一个投影,一个肉身的生魂,没有能力幻化无穷没有能力令他心驰神往的一个凡胎而已。

闭上眼睛,也简短地一句:“好。”

此后便是无声地拥着我坐在长几前,沏了一壶玄米茶,慢慢灌了我一小盅,长几上几片小楷书艺,玉扇倒悬东海天,神道诣造芦湖仙,看来这处庭院,应当处于箱根富士山脚的温泉区域,眼前这湖便是著名的火山湖,芦之湖了,难怪空气中浓烈的硫磺味。

他似乎轻声笑了一下,身上的浅灰色宽宽的和式便袍斜襟处针脚勾勒的几支黑色梅枝便动了那么一下:“确在神奈川。”

原来能够读心了,我也回他一笑,然虽然茶水醒神,但仍绵软无力,又欲睡过去,睡前听得小紫的声音分外遥远:“神农圣明,温泉驱寒最佳,虽不及我们的玉池,也算这个小岛国的一绝了。”

“你莫要吵了她,让她多睡睡,她睡着吃东西算是顺畅,姜农中阴身尚未归位,眼下我们不急着回国,这处风水还可以,共工与夏泡泡风吕,届时或还能替本君护着她久一些。”

“哦-----太昊谋划这一整天,可是多了胜算?”

“小玉与羿,或是变数,看姜农的道歉是否到位了,亦尚可应付,唯华到时会怎么应对,估摸不出。饶定也不记得自己来处,但好在今次是姜农的门徒,能听命姜农将他使女,共浓一干无关人等牵制在此岛上不成障碍,你若能撑到那时不出生,随华一起回中宫,于我而言,当属最佳结果。”

“小紫经那东海水一泡,应当可以撑到,何况太昊还能让樱花冬日盛放,小紫很有信心。就看太昊与神农的计划是否万无一失了。”

“本君实在无把握令那龙华神树早片刻开花,只因当初催开优昙钵罗起空花这种佛界圣花是着实煞费苦心钻研了一番----------”

尼玛,关键时候,我撑不住睡着了。脑子里满满的开得如云似瀑的樱花,嘴里时不时被塞进几口没什么味道的生菜,笋片和饭团的混合物。

再次睁开眼睛又是半夜,湖面上点点渔火,这大半夜还有人钓鱼?我依旧被搁在躺椅里,倒是知道房间里一定有人。小紫轻微的声音在参与什么讨论,模糊听不清楚,大致是说准备明天一早老老实实去羽田机场搭乘民航飞机回沪。这个时间点弄个什么私闯中国领空的意外实在不值得。小紫经过刺骨海水的洗礼,一时半会儿已经停止成长,再受一番高压氧舱的折腾可能更是能呆在我肚子里多几天,也听见明中时不时地用力嗅着鼻涕的声音,插那么一两句,关于范晓华能否按时赶到上海和我们一起去天柱山。洪进偶尔提高点声量问木一郎小玉到底能吃到什么程度,她如何愿意听从木一郎的催促前往上海强家的会所,强又是如何安排人接待她让她流水席通宵吃个不停的。既是小玉已经找到,还有人好生招待,实在无须担心什么了。我微微睁眼盯着那罐樱花发呆,他们的大计,将我撇除在外,诚然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华神的万分之一的能力,除了必须在八卦阵中站一个位置,还有就是我带着小紫和华神的生魂,之外----我便是个累赘,废物。被拖到天柱山完成八卦阵的必需品------天柱山?武帝封的南岳?被隋炀帝撤销了封号的真正的南岳?江南的真正龙脉之眼?

这么许久,看来众人商量都已经结束,木一郎起身去安排护照身份签证之类的,有共济会作后盾,这着实不算什么。移门开了又关,老妇人仍旧轻声踏着小碎步推开了左手的移门,里面应该是卧室,是在铺夜床吧!

强在樱花旁燃了一炉绿檀香,沉稳从容,面色再也看不出喜怒哀乐。老妇人熄灯离开,他在暗夜清泠的月光中抱起我:“月上中天,别胡思乱想了,你若是累赘废物,那这个世界,真没有什么维护修理的必要了,便让下界的各色人种自己忙去也罢。”

我叹息一声。小紫也跟着叹息一声:“姐姐,太昊劳心劳神全天,撑着肉身很累了,早些休息吧。”

我不再出声,等着被塞进被子里,他却伸手取过一件斗篷披在我身上:“莫听小紫胡说,你现在必定睡不着,我们去夜游芦湖。”

小紫登时闭嘴不吭声。我当下表示拒绝:“不了,外面冷,困了。”

他也套了一顶大獒毡,拎起我坐在玄关,俯身就着月色套了一双靴子在我脚上,推开移门,牵我的手走过长廊,那老妇递过一只日式长灯笼,鞠躬送我们到室外。才看清这是一幢隐在茂密林中的小别墅,平层唐式青砖青瓦,考究的小径圆石边每隔几步便安置了柔柔的夜灯,蜿蜒直通向湖边。这小径居然是恒温的,保持着舒适的踩踏温度,所以没有半点积雪,虽然雪沸沸扬扬又开始有些落下,的确半点都不觉得冷。而沿途往芦湖而去的一路樱花怒放在眼前,梦幻一般的清冷无香。

到了水边,看着沉静的一潭,我终于打破沉默:“我其实很怕水。”

“你只是怕保护不了夏。你只是担心我保护不了你。”他将灯笼插入樱花树中,面色莹白地映在樱花中,分外的柔情。

“我------”实在说不出什么,他拉着我靠在肩头,指尖在湖中画出一层樱花,映在月光下,群山隐隐在夜空中描绘着柔畅的弧线,我呼出一团白气。再美的记忆,都是弹指一挥间,真的是什么都不重要。唯生死事大。

“青天明月在上,华沁,我作为风昊,绝不负你。而人间种种,你日后计较也罢,追讨也罢,我随时等着,所有过往从前,无力从头再来,不指望你记得,或是忘记,都不重要。”

“原来我的名字叫做华沁?”我本来想在心中问这一句,后来一想,心中所念或者出声,他都知道,也不必遮遮掩掩,如今我是蠢笨的失忆神仙,便脱口而出这一问。

他痛楚地看我一眼,柔声道:“一切后果,我都能承受,唯夏只是个孩童,日后你见到,莫让他伤心。”

“好。”我只能顺着这么一答。

他苦笑一下:“这些话,我本该列阵等你忆起再说,唯怕时间来不及,你记得多少,实无把握,这世间种种承诺,如梦幻泡影,度过的分分秒秒,都只是黄花一瞬,于我于夏,又分外重要。”

我想问既是泡影,又有何重要,换位思考,我若是那个华沁,大梦醒来,真的连丈夫儿子都不记得,甚至不记得自己婚书之诺,那将是一种多么可悲的日子。而这日子,照他们的算法,又将长得接近地球年纪,那种生不如死,-----不如现在就睡在这樱花如梦的芦湖中算了!

他身形闪动,拉我退后几丈远,紧紧搂在怀中:“沁,你司三界百花,握的是中宫仙籍地位编排之重权,即便前尘忘得一干二净,也还是地位尊崇的圣女,彼时生不如死的,当是我,绝不会是你。这凡人肉身的确无关紧要,但只要是你的,都是我需倍加珍惜的,否则当初何必化出这方世界,与你携手创造万物?”

我跺了一下脚,湖中泛起腾腾一层热雾,樱花如泣如诉流云般散向山峦深处:“你就准备靠着这些回忆度那几大劫?我的确记不得风昊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只晓得此时是那49日最后一刻,我们仍旧在一起,只是仙凡有别,这差距实在是大,我如行尸走肉,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记得?你们筹谋着什么计划,都不是我这个凡人可以了解的,只能是受你们的编排,走一步算一步而已,但说到什么忘川,什么离恨天,什么风雷勾陈大帝,遥远如天边浮云,只知道这世界也好,那世界也好,一切都是必然,一切都有前因,我若有那个本事,忘得一干二净,有着到时彻底放下的横超三界的能力,还会混得那么差流落这娑婆世界?”

他颤抖一下,嘴角似乎有一丝苦涩的脓血沁出:“你可能真有那个能力。成就为净土的一方教主,若真那般,也需在那净土等我!”

我伸手按住那丝苦血,定定看着他:“是你需要等我,你们现在都是神仙,计算的精确程度不是我可以比的,你认为我会彻底忘记,那就等我记起来!要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那么你们所谓的天界的大神简直差得连,连蝼蚁都不如!”

他伸手摘下一朵樱花插在我的发间,笑了一下:“我等你,一定等你,万世万生也不会忘记!你是我永生永世的妻!”

我满意地抚着他清瘦的脸,心中一朵樱花绽放。即便我不记得我是司百花的什么华沁,我也晓得樱花的花语是-----除你之外,别无他爱。

波上一阵寒烟飘过,湖面的花瓣随涟漪漾开,那弯月亮便在湖心落下,仿佛是对我们承诺的见证。困意也浓浓地袭来,他是在等我闭上眼睛。灯笼上的汉字是什么?朝云?渐渐地模糊了。这四十九日算是过完了。

清晨醒来强已经不在榻榻米上,探手他卧处没有一点暖意,可能很早就去找木一郎商量什么事情去了,身上着的是和式亵衣,坐直了身子见到小几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一叠衣裳,毛衣防风衣一应俱全,快速换上倒尺寸正好,穿了靴子推开移门到走廊上,背景音乐是缓慢的古琴流水,想到允诺小梅的那张琴,虽然已经从美国带回,托了律师安排送到苏州,也不知道小梅喜欢不喜欢。怕是律师知道我身体欠佳,也没给我电话告知结果。这么愣神之间,小紫声音响起:“姐姐,都在外面临湖站着赏花呢,抓紧时间,你们要赶飞机。”

我点点头,擦地板的老妇以为我是对她打招呼,直起身体鞠躬,笑嘻嘻说一句问候的日语,我是听不懂,但也大差不差。

一走上那幽曲小径,卡尔从一棵樱树后闪出拦住我:“莎莲!”

我笑着招呼他:“听说你混的是谷香天香积国净土世界,以后有事没事别跑人间,遇到我这个健忘症患者,弄得缺胳膊少腿的,真正是堕落啊!”

他皱眉:“你-----喝醉了?说什么胡话?我是---------”

尼玛!忘记这个饶帝怕不知道自己是谁,连忙打哈哈:“是喝多了,我要走了,好像要坐快艇?你留守那就拜托你了,我们后会有期?”

“莎莲!”他拦住我,把一顶樱花做的花冠递给我:“我只说一句,我从未后悔认识你,你们那件事忙完,你让强等着,我要把你追回来!”

我做个鬼脸:“卡尔,你才是喝醉了,我们那件事忙完,我替你做媒,娶了逢塔才是正经事!”

他栗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心酸一句:“莎莲,你这是在----吃醋?”

“哈哈,她为了你,不惜杀人造反背叛师门,要回去你没认识我的时间段与你重新开始,就这份真情,你也不该辜负!”

“-----胡说八道什么?她回十五年前是为了找回她的梦中情人什么小王子,她长得和你很像,所以我与她关系不错。”

我心想我才不要跟她象,听着不舒服,提高了音调:“真的要走了,你保重!”

他听见那边强和木一郎正在向我走来,退后一步,十足真诚地说:“你也要保重!”

我有些心软,靠拢他一步,伸开双臂,他开心地拥抱我一下,表情有些怔忪:“你刚才说我是什么洁净世界来的?你----是谁?”

我心想你大爷的,你才喝醉了:“当我,没说。我是说你是我这生第一个男人,但你仍旧出卖了我。”

樱花丛中,他高大的身形有些萧索,栗色的修长美好的眼睛一闪一闪晶莹起来:“你------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戴的花是素冠荷?所以很熟悉,很熟悉。怎么可能呢?李明中是-------

我推开他,点点头:“后会有期。”

他回神指着我手中的花冠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除你之外,别无他爱。我先去等你!”尼玛,樱花的话语谁不知道啊,等我在何方啊?

他闪回树丛中不见,强没有表情地问:“好像看见卡尔,跟你说再见?”

尼玛,他现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老实点头:“对,跟我说再见。”

木一郎将我的手袋打开取出一个宝格丽墨绿色大钱包:“夫----兄嫂,你也没带护照,所以我临时准备了一份,请将就,进出海关没问题的。”转而对强说:“我们抓紧时间上快艇,直升机到机场,赶第一趟民航班机回上海。羿差不多时间在机场跟我们会合,小玉姑娘将开车到机场,香烛红纸她会准备。我执拗不过她,所以就让她当司机。”

明中和洪进也是与我一色的翠绿防风衣,明中见到我,眼泪都快跌出来,我也酸楚地拥抱他一下:“事不宜迟,我还是个孕妇,我们抓紧时间,以后----再叙?”

明中眼神混乱不堪,可能接受到的讯息太过离奇,神识有些涣散:“我不是很明白,实在不明白,辈分乱,变故横生太多,我不是很能接受我是天上你们的小孩,可我仔细想想,认识你,你便是叱咤风云的YSL,身边帅哥如云你都不怎么当回事,见了他就---------九死一生的,我认识他时,他便是无懈可击的高帅富,智商比我还高,明明浪荡公子一个,还真是遇到你就行事莫名其妙,痴情得寻死觅活都能---------我------”

木一郎伸手按上明中的肩:“乖侄儿,快上船,时间不多了,让你爹妈好好珍惜今天。”

明中咕哝了一句,第一个跳上快艇,洪进倒是对他照顾得很,把防风衣帽子替他戴好:“湖上风大,你本来就不怎么清醒,别到机场过关出洋相。”

明中斜了他一眼:“我那叔叔本事通天,弄个什么迷魂术能把咱们都拐到日本来,还担心海关职员?”木一郎和强相视一笑,扶着我踏进船舱。船老大客气地说了一句什么,马达声便如雷响起。我看着渐渐远去的那隐在丛林中的小别墅,已完全被樱花的粉红色掩没。却又幻觉幻听一般听见了枪声。

换了直升机,到机场顺利过了海关,一行人进了机舱,方意识到这一路小紫是始终沉默,不由心中问一声:“小紫,在睡觉?”

“没有没有,姐姐,在背诵太昊和神农教的咒子,说我们二禅天天女们除了跑的快,跑得妙,打仗实在不怎么样,要教我几招防身。”

我笑笑,也好,靠在座位上,飞机起飞后刚进入平飞状态,就觉得肚子饿得发昏,印象中在日本的时间,没有自己拿过筷子吃过什么和风料理。洪进和明中倒是一人一大袋什么紫菜团子油豆腐包饭开吃了。

强把一支维生素递给我:“喝点这个就够了,这些食物,不吃也罢。”

尼玛!我混在人间,不吃人间食物光喝点这水就行了?

他笑一声:“真想吃?”

我撇了一下嘴:“不,不了。小紫早就说了,不吃也罢。”

还是把维生素喝的一干二净。饥肠辘辘中,只能装睡觉。让他兄弟二人沉默交流去。不就是个八卦阵么,还能出什么错?还横讨论竖讨论的?话说这八卦本就伏羲所创,照我看来,倒是这兄弟二人有说不完的八卦,还当个国家秘密不吭声地说!我也持了心法咒语,看看他们还能读清楚我想什么不?

实际是睡不着,想着金熙顺会是什么模样,既然是嫦仪的随侍,必定也不会差,再想想范晓华,能娶到龙华天女,青史留名的嫦娥,应该也是个超级大帅哥。挺好!可是明中实在一副窝囊样子,战神后裔这个样子,难怪当初伏羲女娲都不喜欢。可能是从天上下来时候打仗太累,基因出现了什么变异?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倒没见小紫和强出声,立刻觉得外公的功夫真正来自上古,跟我人间婆婆说得一致,比黄帝内经还早还厉害。思绪一下子又飘去晓东处,这孩子没见到我,该会怎样?

强倒是探头替我把毯子拉上来一点:“晓东知道检查之后没有让住院,我带你去苏州散心了,所以家里一切太平,别担心。”

看来心法对于这种人主,什么创世者,什么尊神是真无效。旋即放弃,狠狠回他一声:“你们兄弟两是要好好商量,别再出个什么差错,灰溜溜回来,红尘俗事一件件一桩桩接踵而来,都不晓得怎么应付!”

他看着我,似乎在读我是否真心这一句,嘴角弧度美好地绽放一朵笑容:“夏只是个婴儿,才几个月大,这么一路下来,卸了法力,自然不会是你期望的模样,他基因好得很,天界最聪明的孩儿,文殊师利多少劫不收徒儿了,虽这次还没收他,可仍旧亲自吩咐关照,别担心?”

我有一瞬间地失神,他接着又轻声道:“沁,其实那时你很想要一个女孩,我也是,只是下界不同天上,能姻缘簿上写清楚性别,若不是战事吃紧,我们本应该再要一个女孩的。夏既然来了,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是去哪里都带着他,冷落我许久,日日夜夜担心他受惊着凉,踏遍千山万水地找他喜欢的植物炊事,人间从此有烹饪艺术。”

木一郎眼风扫过来,我不由自主地脸红,他传音一句直入心底:“兄嫂,夏侄儿你日后见了,一定喜欢的,他对你的想念,天可怜见!我兄长这番话,着实蜜意柔情,也着实醋意十足,姜农真没想到,他是能说出这番话来!”

听得我更是目瞪口呆:“这天上生小孩,能自己写性别?那还有什么男女之分?是不是你们自己也可以生?”

强楞了一下,笑得更灿烂:“是可以尝试,但很难,化生是需要很大的机缘的,比如什么上古尊神欠了很大的人情,便投胎来结一段缘分还债,不过此次天界创世不久,这几百劫是不可能有的。”

木一郎看着强有点调侃意味,怕是觉得他这般细心解释,也是难能可贵?

小紫扑哧一笑:“姐姐,是不是后悔没跟太昊多生个女孩?天上生孩子可是很麻烦,很难为,很不容易的!”

我叱道:“你咒语都学会了,可是能背了?”

强把椅背放平,解开毯子自己躺下来搂住我:“不理他们,休息会?”

木一郎收回目光,传音一句:“是还能躺一会儿,安。”

小紫果然也不出声了,我空洞地看着强,他正凝神看着我,半晌吻上我的唇:“沁,为夫在人间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吃了很多苦,实在没有理由再要求一个孩儿,日后回去,万一你想起旧恨新仇,惩戒泄愤,都只冲我一人来,不要连累夏。我难得这一世清明透彻,不再混沌,便将这些话一概都说个痛快,日后你记得最好,不记得也罢,总是我的真心。”

我正想你这大神如此伤感,哪里有半点战神的赫赫威风,他一滴泪滚烫落在我唇边,刺得心中一阵疼痛,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是一滴眼泪止不住溢出眼眶,四目相对,泪眼婆娑迷离,内心地动山摇,仿佛心底一声清啸渺渺回旋着:“华沁,你怎可以抛下我入轮回道,这冥冥黑暗,你怎能独自前行------”

强拥紧我一些:“实在没有理由不伤感,蓬山路远,人世迴惶,仙途漫漫,战神又如何,毕竟不敌忘川一饮,沁,为夫期你能明白,这一番豪赌,都只因爱。再无能为力,也拼个不要瓦全。让我好好抱抱你,好好抱抱你。”

我配合地环住他,却是说不出话来,灵台有碎碎片片影像飞速掠过,震得耳鸣不已,晕沉中靠在他怀中神识又不在似地迷糊过去。

此后进上海虹桥海关,在接机的人群中见到范晓华拨开人群对着强俯身一拜,被木一郎大力拖起来,快步塞进电梯,我们一行个个神情肃穆地上到出发层,走到室外,木一郎方放开抓住范晓华的手。冷淡一句:“倒是识得太昊。”

我打量范晓华,职业黑西装,头发一紊不乱,面色有些苍白,想必是记忆到来,肉身的确难以经受,额上青筋毕露,容貌标致,眼睛很是明亮清澈,表情是掩饰不住地激动,此时听了木一郎这一句,双手颤抖地握住强的手:“人主,羿----有礼了!”

转而面对我,躬身一揖:“华神,恕在下不能当庭大拜!”

强正要说什么,羿转向木一郎,也是一揖:“罪臣不敢不识神农。”

木一郎展颜:“本君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迎你夫妇归位,当下大事当前,实无时间叙别后离情。”

一边明中和洪进一黑一白两张脸聚拢过来,洪进先发话:“羿兄弟,不必多礼,我和华神还有小夏都属于懵懂混沌状态,以后有的是时间!”

明中弱弱一声:“据说我得喊你叔叔?喊你夫人叫做常姑姑?”

羿咧嘴一笑:“随你怎么叫都行,回去教你射箭?”

“哦,死光束你们叫做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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