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醒了,还是梦刚刚开始?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却找不到答案。止波亭,或许我一开始便不该去的;那座小小的亭子成全了媚娘与九哥,谁知,也会成全我。真的,是成全吗?也许,相见不如不见,谁都是一样。如果媚娘没有遇到九哥,如果悠怡、萧珍没有遇到九哥,如果我没有遇到他......那么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注定的,早晚都会发生,又安能不一样!——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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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情起}]:第五章天涯不见见如何·一见一生误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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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妆残,乌云亸,轻勾了粉脸,乱挽起云鬟,将简帖儿拈,把妆盒儿按,开折封皮孜孜看,颠来倒去不害心烦。”
“忽的波低垂了粉颈,氲的呵改变了朱颜。”
长安月下,一派安宁祥和孕育出盛世的灯火阑珊。
城西止波亭外,错落的石阶,随意而散漫的搭起一个交错的戏台,便有行人驻足观看;此时,戏班正粉墨浓浓,动情动态的表演一出《莺莺传》。
新城着了艳粉色裙袂,滚流苏淡蓝金黄彩穗,乌发轻堆,斜绾蝴蝶碧玉簪,润额柔和,步履盈盈,即兴行于长安月下,沿着止波亭的方向挪步。
早在孩提时期,那神秘又寂寥的大唐宫宇,媚娘总也喜欢将她抱在怀里,悠闲坐于窗前,凝望一昆仑星宿,娓娓阐述着止波亭的故事。这止波亭,是媚娘未入宫闺之前,与治私会的地方;月光是那么柔和,岁月如是静好,二人执手相立,顾盼淋漓间,便是一番怎样极近缱绻的情愫。
如今,怀揣一抹好奇,新城踏着故人昔时的足迹,寻寻觅觅,不觉间便已走得亭内。
望眼前人声鼎沸,曲韵悠扬;抬眸,云遮月儿,清辉也因了人流百态,显得温馨异常,好一番天人合一的美妙景象!
“待月西厢下......”
正这时,台上的角儿忽而忘记了搭好的戏词,羞红一张涂满油彩的春面。
新城好奇漫溯,略略探身,谁曾料得手中丝帕随了料峭春风荡漾,流转于指尖一滑,翻飞向半空里去。
出于本能,新城忙提了裙袂,将身跟上前去追捉。
薄丝的帕子似在有意逗弄纤神羞荒的妙人,每每触及,却又扬起;这一份生动活泼,直惹急了满面桃花的公主。
终于,一番洋洋洒洒飘荡,帕子终于悠悠落于戏台前方,眼看便要停下。
“这回看你往哪儿跑!”新城抿嘴一笑,忙不失紧走几步。
谁知,月晓风清撩拨,这帕子竟复又悠扬起来,有了生机一般,嬉戏向前方戏台。
新城下意识紧随其上;未曾料想,戏台一侧亭立一位公子,见了帕子,心生趣意,也将广袖微抬想要追捉,眼见就在前方,却也紧走几步,不觉而上。
女子玉指握了帕子一角,翩翩公子握上另一角;与此同时,丝帕顺势一滑,二人指尖不由向前漫探,触及在一起。
如此美妙的感觉,新城倏然一抬眸,面前人儿也抬起了面眸,于这一瞬里,两双眸子直直相对。一样的清亮非常,一样的美丽灵动,纯真、天然、热烈、灵逸......直直暴露无疑,没有丝毫杂质。
新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逸的面孔,以及在他明朗厚唇处那因眸子看痴了神而徐徐僵持住的柔和笑容。这一霎那,她用十六年的生命所孕育出对爱情的全部憧憬与忖度,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温文如玉的厚唇兀然徐声开合,那看痴了神的清眸却没有移开纹丝;翩翩白衣掩映出卓尔的气质,额前一抹不羁的流苏碎发又衬托着玩世不恭的风流张扬。
“小子多愁多病身,怎当他倾国倾城貌......”新城不由自主与那目光对望,胭脂浅浅飘香唇畔细碎的呓语轻喃出这样一句缠绵的戏词。
“怎不令人颠倒,纵是铁石人儿也心动摇......问一声姑娘,你名唤如何?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只为眼前这精妙雅芳的姑娘......”戏词被无意间做了篡改,痴神依旧,朗目映衬华彩,烟火气息一丝也寻觅不到。
“南北东西万里程,碧云天、黄叶地,令月为谁含悲?总是离人泪......”新城垂下羽睫,神思凑俱一处,腼腆非常,猛地转过纤身,便要落荒而逃。
轻薄的彩色纱衣实觉一扽,惯性复将身转过,原是被牵住衣角。
“好美丽的月牙儿。”白衣少年含情脉脉的眸子直抵向新城曼妙的细柳腰身,自持不得,面颊也丝丝羞红,只得继续开言,诉着那被径自篡改的戏词:“西厢的月下,邂逅了一位怎般使我不能自持的多情佳人?美丽的月牙儿,你看这满天星辰,看这清溪桃花,看这紫陌繁华......怎能与你相比?怎能与你上下?它们只是陪衬,唯有你,这神圣的女神,才是苍穹之间真正的主人。”
“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风流惹乱了我无为的一池春水,你看这莫测的宇宙银河,来来往往浮现着多少智慧的清波?你却非让这智者的莲台,付之于我微薄的门下,怎么反倒怪罪于我的多情?”新城顺口对答,凤眸美兮,亦是一段从未有过的风情万千。
“你的多情便是完美极端,你美幻的气质令我的心不听使唤,你姣好的丰姿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苍穹广漠、道路山川、繁华河山,只是漆黑一片......”
他清朗的双目比广漠的昆仑还要幽深迷人,翻飞的白色衣袂不知所措的牵动着公主一颗萌动着的秋水芳心。这一刻,新城竟然呆住了,只是细细的看着他,美丽面颊浅浅浮上一抹由衷的欢欣笑容。
“身在儒家欲太平,玄英重志布衣青;谁能世上争名利?欲事天皇上玉清。”他喃喃,未曾饮酒,人儿,却先醉了:“浮世虚无、功名利禄、佛法正果、道家大成......一切的一切,什么虚实真假,它们才都是虚无!它们加起来,也抵不上你眉心轻轻一颤......随我走吧,我...我...”
话音未及落下,新城红润的美唇已然吻落于他刚毅的唇畔,二人清目适才微闭下来,动情不已;合着台下一片掌声连连,久久缠绵一起,不愿离开。
晓风浮了流云,冷月温存碧波,时过经久,新城神思缓过,兀地挣开,意识到了此刻处境与事态,娇美绝姝的双颊越发火辣嗔羞。
少年亦有尴尬浮上俊面,他虽风流,却不是个轻浮的人,亦不想要这一见钟情的姑娘心存芥蒂,略微误解、玷污了自己的真心爱慕。
“你......叫什么名字?”时过半晌,新城有些嗫嚅,忍不住开言问去;此时的她,俨然一副女子天然的柔美之态,看不出丝毫大唐公主的盛贵倨傲。
少年急忙俯身,毕恭毕敬做下一揖,白色纸扇习惯性流转张开,绘一副上好的墨色青竹:“在下姓李,单名一个岩,李岩;小字洞宾。”
“李岩...洞宾...”新城精致的小口不断呐呐呢喃,徐缓点点头,自语,“我记下了。”尔后,眷恋万千的看了眼前人儿一眼,转身离开。袅娜莲行几步,终是不舍,复又回眸,再度将他那风流倜傥的翩翩白衣身影收了眼底去,报之以嫣嫣然一笑,方才转过,消失于远方,灯火阑珊处......
“令月姑娘,敢问家住何方?”悠远月色之下的长安,止波亭一角,便只剩下洞宾回神良久后的阵阵急促呼唤,合着夜风,飘得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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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微风弥漫着它天然的适宜温度,御花园一角,飞倚亭阁处,淑妃妙目涌动着恬淡的光晕,略微将身探下,急切守望着什么,素白的面颊上凝固着一种含义幽深的欲盖弥彰表情。
华丽的橘红镶白边抹胸,外套薄纱梅红色宫服,浓密蓬松的乌云鬓发高高堆于脑后,奢侈的盘旋两根翡翠牡丹步摇;一抹淡淡透明色花黄抹额趁了日光,映射出彩虹一样斑斓的润泽,趣韵流动、活泼十足。
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宫里的女人,是从来都不会色衰的,弥漫于四周的争宠献媚催育着她们与生俱来的体察风流韵事的敏感,从而经久使得她们对于容颜靓丽有了成熟、透彻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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