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又是一笑,起身莲步挪移过汉子近前;语云见状,忙也起了身子跟上,礼仪不至疏落。
“别谢我,我可真得要好好谢谢你呢!”边说着,边侧目很顺势的屏退了左右宫娥,美目再度流转向汉子,小声一句沉淀:“交代于你的说辞,可记住了?”
“娘娘且放心,都包在小人身上!”汉子一拍胸脯,爽朗一憨笑。
媚娘适才徐缓点下头去,招手唤来门边垂立着的侍从,引领着这汉子,前往高宗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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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于书房之中忙碌政务的高宗,忽听得有人来禀,言说武昭仪奉请陛下召见一人。
治只听得是媚娘,便也没作多想,当即宣了此人入得书房面圣,竟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草民汉子。
惊诧之余,又未料得,汉子竟进言陛下这样一席言词。
洛阳百姓李弘泰,在昭仪保谏之下面圣,告发当朝国舅长孙无忌谋反。
此时此刻的无忌,断然不可能谋反;因为他已经掌握了莫大的权利,又缘何需要谋反?这个道理,高宗当然识得。
只到底有人提出,便也权且当作一番事务处理才是,可如若一处理、声势之浩大,又难免不会引得无忌猜忌。
辗转、思量良久,高宗眉心略定,当即狠下心来,唤侍卫将李弘泰拖出,秘密处决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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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这一举措,大大出得了媚娘的意料,也为岭南事件往后走向铺设了重重难题。
竭力一番思量作想,媚娘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皇上厌恶长孙无忌的独揽大权,可也恰恰必须倚仗无忌的权势与保护,方可坐稳江山呀!
本以为高宗与无忌矛盾已然相当激化,一直想要除掉无忌,只苦于未曾得到借口罢了!固才想到有这样一条计谋,命语云遣调一名义士,为高宗进言,铺垫台阶。可却委实忽略了,此时此刻,高宗羽翼尚且未及丰满,俨然一只未成型的雏鸟,不凭借清风与愈加强有力的羽翼势力,缘何能够振翅高飞?又怎谈直上青云?
固此,时机未及成熟之际,高宗所能做的,恰是媚娘曾经提点过的,忍耐、与克制。
收了此般一切,昭然入眼去的语云,又听媚娘解释,便再也将身坐得不住;亦无瑕理会媚娘关于从长计议的苦心劝阻。心绪纷乱中,他清楚的明白,除了如一开始设定的那般、将自己牺牲,是以保全吴王兄妹之外,其余的,再无它法。
辗转、筹谋经久,媚娘亦不知该走何法门。又经语云一再坚持,无奈之下,却也只得权且应下,私下于高宗提及此事,暂时将语云下狱,但不做处置,只为堵得无忌口舌。
终于,一场横生枝节的岭南事端,在语云的甘心舍身之下渐渐平息下来;一切,看似又回归到了往昔的那一份安稳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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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定定看着眼前,一脸憔悴的李象,厚重心绪亦于这一瞬里蒸涌而上,想要劝阻,却委实不知该如何出口。
象面见了李绩的到访,没有纹丝怒意,除却明眸中的哀伤与萎顿之外,依是往常那般谦和识礼,于之微微一笑。
反倒叫李绩有了些许不好意思,时过良久,终于定定出口:“孩子,我,来看看你。”
“多谢大人牵心。”象边说着,边对着李绩做了一个邀请入座的手势,仿佛岭南城门之前的那一份不悦,从未曾发生过一般。
李绩讷讷半晌,终于尴尬落座,一时半会儿不知李象面上是悲是喜、亦或是怒而不宣?
“大人,请喝茶。”象边说着,边亲自点了一盏新茶递过李绩近前,依旧礼仪彬彬的模样。
李绩接了茶盏在手,良久定看之间,忽而开口轻声吐露:“怎么,不恨我了?其实吴王的事......”
“大人不必解释。”这么一瞬,象语气豁然沉淀,却不见怒气,只是平和与谦逊:“我明白,明白大人忠心为国的热血及无可奈何的身不由己。”
李绩又是一定,端起的茶盏由于惊愣的缘故,不甚跌落在小桌上。
象却未曾加以停顿,依旧闭了朗目径自絮喃:“姑母临走前说,人之一生,不过是一场从无、到有的过程;不要这个过程,人,还剩了什么?”言此,苦涩一笑,带些自嘲,“是啊,口口声声超越世俗、出得凡尘,超越、出得之后,又剩了什么?剩了空,空又演变成无;从无到有、自有到无,便是沉浮、便是生活与轮回。这其中,隐逸着多少傲然的玄机与智慧啊!纵是参悟一生,怕都参不透吧!爱、恨、卑鄙、高尚......不过凡人的情感,庸人自扰,何苦?何来?”边说着,径自又取了一盏茶盏,躬身将新茶点满,以茶代酒,一仰脖饮下。
李绩定定看着眼前睿智又痴狂的少年,时过经久,只亦将身前茶盏复又端起,陪着他一并饮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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