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烙上这枚印时候滚烫的温度似乎隔着岁月传递到了她的指尖,那焦灼皮肤的滋味顺着指尖蜿蜒,干脆利落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一击即中。
痛,整个身体都在痛得颤抖。
犹如开闸的水涌进眼中,空洞的眸中出现了些许剪影。
多少年前,那个叫阿玉的少年,刚刚加入她的家庭——其乐融融的杂技团,总是很羞涩,杂技动作也很生硬,还不乐意与他们一起洗澡。
她那时还是个少年,是杂剧团最小的哥哥,与他住在一起,总喜欢戏弄他。
他不肯脱衣服洗澡,他一时兴起去扒他的衣服,还未扒下来,便看到了这个烙印,她认得的,那是奴印。
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那个小少年像一头小斗牛一样使劲地推开了她,匆忙裹好衣服后用一种能令当时的她如坠深渊的目光凝着她。
也是那一刻,她感受到这个弟弟小小的身躯里藏着的恨意,令人恐惧的恨意,但是她没有发现,那股恨像火一样蔓延,波及了她的家人。
若是,她早点发现,该多好。
痛,却不知道哪里在痛,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痛觉,只知道为了抵抗这股痛楚,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气力,泪水朦胧,她咬着下唇不敢不眨眼地看着静静躺着宛如死了一般的男人。
阿玉,长大了啊,我也长大了,很不可思议吧。
那一只眼里流露出的是恨,又不像,是痛,又不够。
大概是怕,怕得要命,却动弹不得。
她记忆里:拥有这枚奴印的少年十一年前屠杀了她的家人,像梦魇一样的事实让她恨得几乎从坟墓中爬出来。
疤面跌坐在地上,颤抖地抱住了自己的腿,麻裙凌乱,露出了她缠着脚架的一条腿,有什么突然间挤入眼眶,那模糊不清的影像至今历历在目,那片雪地,被寒风肆意刮磨的肌肤,那遍及全身的寒意和不远处冲天的大火。
她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是慌乱的扯着麻裙去盖住那条腿,盖住,藏好,看不见,她看不见……
然而即便如此,却掩盖不了眼中可怕的空洞,白茫茫的雪地什么都没有,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一声盖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目光在白色中涣散,她在雪地中哭喊,但是没有人听得见,没有人看的见,孤独啃食着她的心脏,她彻底变成了一个懦夫。
她不想这样,不是她想的……
自己的哭喊声刮噬着自己的耳膜,在崩溃之前,她……捂住了耳朵。
但是那些声音不再是自己的,不再是从外面传入的,是她的哥哥姐姐,是她破碎的心脏一声一声的呜咽。
手不受控制的抓住头发,她想要抓附什么,却仅仅只是在脖子上挠出了血痕。
窗外又开始下雨,没有补好的屋顶依旧漏着水线,滴在盆里碗里,一声一声,在寂静的屋内回响,窗外雨点雷声密集,狂风怒号,仿佛是在替发不出声音的姑娘尽情得哭一场……
回忆结束,她拾起地上的发带,再一次慢慢地绑好头发,白皙的手指缠绕着发,脸上却没有表情。
一场大雨,洗尽铅华,仿佛也洗干净了她脸上的眼泪的痕迹。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是疤面,不是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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