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寻讷讷点头,由何岚牵着,出了花丛。
苍彦雅见以寻终于肯搭理人了,心下大喜。毕竟是娘亲生母,血肉骨情,心连着心,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或许经何母开导开导,三嫂心结解开也未可知!
何岚见阳光很好,牵着以寻在主院院内坐下,亭内有一石圆桌,苍彦易、纪以驰、苍彦雅三人落座。
纪以驰见他来后,以寻看都不看他,只以为她是恼着了。心下颇急,坐下便道:“以寻,大哥来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还在怨大哥?”
以寻像是没听见,不说话。
纪以驰见她不答,越发急了,又问了许多,还接连说了许多赔礼道歉的话,但以寻都似是没听见一般,眸光一瞬不瞬。
何岚细细观察以寻,见她坐在凳上,眸光散淡无神,神情若有所失,似是一直游离在外。确实有些异态,可见叶菡信上所言不虚。
侍女奉茶上来,苍彦易亲自沏茶。
以寻到处找东西,手心沾了很多灰尘,何岚见了,温声道:“寻儿,你看你,怎么闹得这么脏?”
抽出别在腰间的手绢,细细替她将手心上沾染的黑灰擦了。再抬眼时,却见以寻正将那托盘中倒扣的茶杯一个个揭开,何岚温声问她,“寻儿,你在找什么?”
以寻不答话,自顾自的将茶杯揭开。
何岚再问她,“寻儿,告诉娘,你在找什么?”
以寻手下一顿,转头看她,清澈眸底映着何岚的身影,“娘……”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众人心下一喜,苍彦易目光轻转,眸黑似曜。
“……我在找阿易,阿易他不见了……”
一句‘我在找阿易’,谁的手一颤,手中玉壶没提稳,跌在石桌上。啪嚓一声,玉片碎开,茶水滚了满桌。
众人闻言心下一惊,纪以寻说在找荆王?可荆王明明就在她眼前。
何岚心痛,“寻儿,他就在你眼前呀!”
倒扣的茶杯全部揭开,以寻没找到,起身又往亭外去找,“……他不要我了,我在找他……”
何岚见她走了,忙去追她,纪以驰也跟了出去。
井尧暗窥荆王神色,脸色微微泛白,眉眼沉痛。
苍彦雅没有追出去,抿唇,“三哥,三嫂是不是以为你死了?”
苍彦雅眼眶红红的,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女子。原来当风波过去,她还活在那场梦魇里,不曾醒来。所以她会把那倒扣的茶杯一个个拿起来看看,看她的阿易,有没有在里面。
“三哥,你为什么从不暖她?”苍彦雅跟出了凉亭。即使是从小到大宠她爱他的三哥,苍彦雅也恼他的残忍。
纪以寻的在意和恐惧,平日甚至都不敢多离开你一步,你明知道纪以寻的痛,怎么还忍心故景重演?让她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你怎么忍心?明明知她情深,却还要她再一次失去!
众人都走了,井尧见自家爷还笔直坐着,暗叹一口气,上前替他裹了那被茶水烫伤的手掌。
主院正厅,何岚团锦琢花裙裾下一双古烟纹碧霞绣鞋,长乐髻上细细插着一簇珍珠点缀的头花,端端正正地坐在黄梨木椅上,透着一股大家不俗风范。
“荆王,我近日思子心切,恰又逢寻儿身子不爽,忧心不已,欲将寻儿接回纪府小住几日,不知荆王意下如何?”
“夫人直呼本王彦易即可。”苍彦易沉声道:“至于夫人所说接以寻回府之事。以寻现下身子不爽,此时回纪府怕多有不便。夫人且放宽心,以寻现下情况,彦易定会细心照料。待日后以寻身子好些,彦易定携以寻同回纪府叨扰,只望夫人到时不觉厌烦才好。”
“细心照料?”他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何岚颔首,缓缓道:“寻儿这样,听近身伺候的侍女之言也有好些日子了,不知荆王可曾派府医前来诊问过?”
苍彦易身子一滞,唇瓣翕动,诊问吗?他没有。
“府医诊问过,不知可说了寻儿是什么病症?现在又吃什么药?平时里发病的时候都有什么症状?”
苍彦易脸色一白,吃什么药吗?什么症状吗?他也不知道。
何岚见他答不上来,冷道:“既然这些荆王都不知,那荆王又可知她几时得的这病?又是因何起因?”
苍彦易眸光渐渐熄灭,何时得的病吗?他知道。但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以为纪以寻是在装疯卖傻,所以他没有在意。
他以为,她很好……
“不知寻儿脸上的伤疤何时落的痂?荆王有没有问过她在不在意?不知寻儿肩胛和脚踝皆伤至骨肉,荆王有没有问过她下雨天会不会疼?”何岚是个温婉知性的女人,不轻不重的几句问话,刺得苍彦易面色苍白。
是呀,他从没问过。她脸上的伤疤,身上的残疾,他从没问过一句。怎么会不在意呢?她出门都会带着面纱,她每走一步都会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跛瘸。怎么会不疼呢?每次阴雨天,她的额头上都会冒着细密密的冷汗。
良久,见苍彦易不答话,何岚心里有了答案,心底生出冷意,凉凉的看着他,“寻儿每次回纪府,都和我说,你待她很好的……原来荆王就是这么待她的!她在你眼前因你入魔,你却不知不晓,不闻不问!”
苍彦易身子一震,直挺的脊背慢慢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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