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一愕,俊生生的脸上又红霞四起,阿念笑盈盈地问:“你是谁?”男孩凝望着阿念甜美的笑靥,也不由自主地漾开了笑容,他眼底纯净无邪:“我叫慕缓歌。娘亲说我的名字取自‘游女长歌缓缓归’。”
女孩扑哧一笑:“这名字挺有意思的。缓歌,那你唱歌一定很好听。”
男孩仔细地替女孩穿好鞋袜,腼腆地笑了,“也没有啦,我很少唱歌的。”
“唱嘛唱嘛,我想听。”阿念扑闪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好吧。”男孩略一犹豫,轻轻地吟唱起来:“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语声清亮柔和,像一汪碧水,澄澈明净,动人心弦。
“好好听啊。”女孩卖力地鼓起掌来,“可是这首歌讲了些什么啊?”
男孩从容浅笑:“这是我娘教我唱的,她希望我能像歌里唱的那样,拥有君子美好的品德和高尚的情操。”
“你呢?”男孩温柔地望着她,眼底嘴角的笑意像花骨朵一样次第绽放。
“嗯?我什么?”女孩不解地歪着头。
男孩也歪着头,模仿着女孩先前的语调,奶声奶气地询问:“那你呢,你是谁?”
女孩用手轻轻拨弄着衣服上的绶带,天真中透着一股认真劲儿:“那如果我说了,你可不许忘记啊!我叫南宫忆,小字阿念。爹爹说我的名字取自‘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
男孩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他点了点头,伸出右手认真地说:“我慕缓歌永远不会忘记你南宫忆的,所以阿念,我们击掌为盟怎么样?”
女孩点了点头,将手放在男孩掌心处,两只小小的稚嫩的手在清脆的击掌声中无意间定下了一生最难忘的誓言:“好,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慕缓歌轻柔地将坐在地上的南宫忆扶起,看到她手中还攥着的风筝线,他扭头看了看回廊上方,笑眯眯地对她说:“阿念,我去帮你把风筝取下来吧,咱俩一起放,风筝准能飞得又高又远。”
南宫忆有些犹豫:“这么高,还是算了吧,等云儿姐姐回来了就有办法了。”缓歌摸了摸阿念的头,自信地说:“放心吧,相信我,准没事儿,我一定会平安地亲手给你拿下来。”说完,他就手脚敏捷地攀上了房梁。
阿念一直很担心地用手绞着衣角,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终于,缓歌的手触碰到了风筝,他兴奋地回过身将手中的风筝挥舞着给阿念看,阿念这才略略放下一颗提着的心,可下一个瞬间,缓歌就因为一脚踩空而从回廊的顶部摔了下来,她的惊呼堵在了喉咙里,但身体却比脑袋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她努力地想接住缓歌,可缓歌却因为怕伤到她及时向旁边闪避,狼狈地滚落在草地里。
幸好,草地很柔软,缓歌并没有怎么受伤,只是手脚有轻微的破皮,漆黑的发丝上沾上了些许草屑,可他怀里的风筝却仍然完好如初,他的嘴角绽放出柔软清润的笑。而阿念却扁了扁嘴大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颗滴落在草尖,小巧玲珑的鼻子因为内心的害怕、难过、生气而憋得通红,任凭缓歌怎么哄也不行,缓歌急得手足无措,阿念仰起了一张哭得皱成一团的小花脸,抽抽噎噎地带着鼻音说:“你为什么......要躲开我,你为什么......宁愿自己受伤,也,也要护住怀里的风筝,不过,不过就是个风筝而已。”
阿念虽语无伦次,但缓歌还是弄明白了阿念哭的原因,顿时间就感觉不到周身的酸痛了,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使劲地在原地蹦跶了几下,又欢快地转了几个圈:“你看,我一点事儿都没有,真的,真的没有事儿。”阿念这才慢慢止住了眼泪,破涕为笑,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云儿端着一壶冰糖水走了过来,她讶异地看了一眼两人的狼狈样,惊呼一声:“小少爷,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缓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看着阿念傻傻地笑了。阿念立马帮忙打起了马虎眼,扯着侍婢姐姐的袖子又摇又晃,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云姐姐,我渴了,好想喝水啊。”果不其然,云儿果然拜倒在了这猛烈的撒娇攻势下,没有再多问,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鬼头,了然地一笑,给他们俩一人倒了一杯水。
阿念噙了一口水,甜丝丝的,她抬头看了看缓歌,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仿佛落满星光的眼眸里,两杯普通的糖水,却是出人意料的甜,缓缓地渗入两颗幼小的心。
晚上,南宫晔步履凝重地踏入厢房,看到正在和婢女玩耍的阿念,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他一把抱起阿念宠溺地问:“今天阿念在一个新环境里玩得开不开心啊?”房里的婢女全都识趣地退了下去,轻轻带上了房门,阿念咯咯地笑着,伸出柔软的小手去抚摸爹爹郁结的眉心,她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爹爹的下颌,欢天喜地地说:“爹爹,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南宫晔享受着女儿对自己的依赖,接着话茬随口问道:“哦?那是一个怎样的朋友呢?”阿念想了想,认真地说:“他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和他一起玩。”
南宫晔突然想逗一逗女儿,他拖长了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那既然这样,他和爹爹哪个更好看?”阿念微微偏了偏头,认真地想了好久,清脆地回答道:“一样好看!”南宫晔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捏了捏女儿粉嘟嘟的小脸,觉得甚舒服,又轻轻地顺带多捏了几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口问阿念:“你的新朋友叫什么名字?”阿念哭丧着脸,一张脸被自个亲爹硬是揉成了一个包子,她在爹爹的“魔爪”下鼓着脸吐出了两个字“缓歌”。
南宫晔一愣,停下了对女儿小脸的“蹂、躏”,“慕缓歌?”他虽然问的是问句,但却用了肯定的语气,他其实早在一开始就已隐约猜到女儿的这个新朋友是谁,现在也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和女儿玩耍,他看着阿念纯净如水晶的眸子,温柔地叮嘱:阿念,爹爹这几天可能会有点忙,你和缓歌要好好相处,可以让缓歌带着你参观参观山庄,但切记:千万不要去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阿念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但听到这几天都可以和缓歌一起玩,刚被“蹂、躏”完的小脸又重新笑成了一朵花。
南宫晔把女儿抱到床上,左手轻抚着女儿饱满光滑的额头,另一只手温柔地拍打着女儿背部,很快就把玩累的阿念给哄睡了,他看着女儿甜美的睡颜,想起了今日白天听到的事闻,眉头不禁又一点点地皱了起来。
而此时山庄的另一处也仍透出着点点烛光,慕凌风夫妇二人一坐一站,一踱步一沉思,脸上紧绷的线条泄露了他们的满腹心事,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但沉睡中的阿念和缓歌并没有感受到这种压迫的氛围,似是梦到了今日白天的情景,两人的嘴角都挂上了一抹甜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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