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空旷的大地,转眼间已是一派粉装玉器、冰清玉洁了。
白色的雪、白皙的肌肤,颈上翡翠吊坠在雪色中反射出柔柔的光,清光映于面上,绝可怜爱。
一股凉风袭来,带着微微冷气。
银妆细细咳了一两声。
“公主!”她的贴身侍女筱亭不失时机的走了过来,“公主,天气微寒,到里屋去吧!”
银妆却是不动声色。
“公主。”她又道,“雪下大了,小心染上风寒。”
“怎么?”银妆恼了,略微抬起头来,“我在哪里与你何干?若烦我了,只管离开,何苦咒我!”
筱亭微微一笑,她深知这位公主的脾气。“奴婢怎感敢咒公主?只是见公主在这里多时,怕是倦了,所以问一句......公主若不愿意,只管坐着赏景,奴婢去给公主拿披风了来。”
经她这么一说,银妆才略有所觉。久久坐在窗前,确实有些倦了。便顺势把窗关上,准备离开。
眼波微微一转,不禁大惊。
只见那不远处,红粉雕漆柱旁,一位胡服少年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已。
面对那样执着,专注的目光,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良久,才想到离开。忙将窗子推住,急急走回了内室。
“大人,大人?”宦官张英瞥了一眼少年凝望的地方,“那是公主的寝宫,我们要去见皇上呀!”
“哦。”胡服少年突然回过神来,跟着张英,向承庆殿走去。“承乾去了?”迦绫轻问。
“去了。”李恪一边翻阅兵书,一边答道。
“他这一去......可就不好办了!”迦绫微微侧目,看向李恪,
“哦?”李恪合上书本站了起来,“怎么不好办了?”
迦绫徐徐,“你不觉得这事有点怪吗?”
“是吗?”李恪问,“除了父皇要通过实战,来磨励大哥的意志以外,还有什么怪的?”
迦绫微微蹙眉,“我不是说这个。”
“,不是这个?除了李承乾以外。。。。。。又有哪个皇子在这件事上冒出头了?”
“倒也不是。”
“那是什么?”
“大宛派来的使臣你注意到了吗?”
“怎么了?”李恪笑了笑,“一个小国想巴结大唐,就派个使臣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对?”
“三哥!”迦绫摇摇头,“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的。你想啊,我大唐马上就要去征讨缅甸了,这是四夷小国众所周知的,可大宛为什么又要派使者来出使大唐呢?”
“也许……”李恪皱了下眉目,“是他们想乘机走动一下,以示感激也说不准啊!”
“那他们为什么早不走动晚不走动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走动!何况,我们征讨缅甸,他们感激什么?还有那个使臣,看年龄,不过十八九岁。怎么会有那么年轻的使臣?”
“那你怎么看?”
“嗯……”迦绫轻咬指尖,皱眉思考,煞是可爱。良久,徐徐道:“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那个什么使臣根本就不是大宛派来的!我看呀,有可能是缅甸过来的探子。”
“你呀!”李恪笑,“总是太多心了。今天我们兄弟几个刚去见过了父皇,也顺便和那使臣聊了几句。他是大宛的王子,十八九岁自然不为过。而且他身上还有大宛国的玉玺,不会是什么缅甸探子。”
“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李恪抬手,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放心吧,什么事也没有。而且,父皇是什么人?若其中真的有诈,他能看不出来吗!”
“聪明人也有胡涂的时候嘛!”迦绫争辨。
李恪逗她“对呀,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你就没有糊涂的时候?”
“我……”迦绫自知中计,“扑哧”一声,笑了。
这时,李恪透过紧闭的窗子,看见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过,便一把将窗子推开,却露出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呀,下雪了!”迦绫一见,兴奋的跑了出去。李恪跟在她身后,也来到了院子里。
迦绫用手接着那飘浮不定的雪花,快乐的笑着,自由的奔跑着。
身影如水,芙面素洁,叶姿秀美,凝香浓玉。婷婷玉立于飞雪中,宛如金展银台。
不远处,李恪望着这个绝美的身影,目光凝滞,若有所思。
她五岁之时,便进宫来与他相伴。在他身边,一直以来想他所想、及他所及。
他曾暗暗发过誓,要永远,永远和她在一起。
这誓言,时至今日,也未曾改变。永远不会改变。
“你去我去,人去心去,何有不去,卿可得证,无可得证,是空茫矣。”银妆默默地走在宫中林荫道上,随口吟了首词。吟到最后一句“是空茫矣”心头不禁微微一颤,竟有些隐隐的疼。
来到人世一遭,终于却还是“是空茫矣”。
“好词,真是好词!”一个明朗而又陌生的音色响起,这让正在触景生怜的银妆公主,重新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来。
她微微抬头,眼波扫过面前这个异族服饰的少年。见正是昨日里赏雪景时,盯着她看的那个人。银妆脸一红,却是笑了。
旋既,竟反常地走上前,问道:“好在哪里?”
少年背过手去,回:“公主的词道破了人生之玄妙,岂不甚绝?”
“是吗?”银妆微微低下了头,“可大人不觉凄凉了些吗?”
“不!”少年摇摇头,“我只说是词好,却并没有同意啊!”
“这倒怪了,”银妆莞尔一笑“大人怎的就不同意呢?”
“因为它太消沉了!”
“唉!”银妆长叹,“这可是命啊,又怎么会改变。”
异族少年笑笑“公主刚才不是还在问,卿可得证嘛!怎么又认起命来了呢!”
银妆双眉紧锁“可是无可得证啊!”
“不!”异族少年看定她“我证与你,未曾空茫。”
银妆也定定的立住了,直直的看他。
四周无声无息,任凭心唏唏嘘。
良久,少年问:“可否告诉我公主名号?”
银妆有些黯然:“我是个庶女,封号没有,乳名,却是有的。二字,银妆。你呢?”
“叠罗施”
“什么?”
“叠—罗—施”夜晚的天空,纯净的像个孩子,没有丝毫杂质。一轮金黄满月,缓缓爬上了漆黑的天慕。
在宫宇空阔的后花园里,银庄与叠罗施并排而坐。
“你这么年轻就做了人家的臣子?”
“什么呀!”
叠罗施玩味一笑:“我是大宛国王子。”
“原来是这样啊!”银妆小声喃喃,眼眸却望向了夜空中的那轮满月。
月光碎了一地,溅了她一身......
那一晚,他们说了很多。
银妆告诉他,她从一生下来,就没有感受到过父爱,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愫。可她又不敢问母亲,因为她怕,她怕母亲那双眼睛,深遂而迷茫,明媚而悲切。后来,母亲去了,她便一直被人视为不祥。嫔妃们疏远她、刁难她;姐妹们凉薄她、看不起她。甚至,一些年长一点的宫女们,也都排挤她,毫无忌讳地说她的坏话......她都忍了,她通通都忍了,谁叫自已是庶出,又是嫔妃中等级偏下的充缓所生,还是个没娘的孩子呢!不过还好,公主们并非全都不理会她,她还有几个处得不错的姐妹,这是她心底里少有的一点点暖的地方……
已是四更,月晓风清之时了。
叠罗施看着眼前这个静默冰俏的少女,心头,竟涌起一阵紧紧的浪,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向他呼喊、召唤。可是,他却听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但,他已经暗下决心,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让她感到寒冷,再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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