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却没错。你哥哥啊,好秀气的男孩子,他和长乐真的挺配的。哎?”高阳笑,“本该是一曲双簧,他却在这里唱独角戏了!”
“哥哥,你最近好吗?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你的信了。”
香烟袅袅间,安平端坐在一张檀木桌旁,一字一顿,给李承乾写着信。
柔春光倾泻而入,锐瑙金兽中,瞬时间升腾成一种奇幻的景象。
安平细碎的流海微微荡着,在烟雾中,一切恍若梦境。
“对了”,安平顿顿笔,继续着,“哥哥,昨天我去套父皇的口风。他说呀,虽然儿子们中他最欣赏三哥。但,三哥终不是嫡出,母妃又是前随公主,所以注定不被天佑。而你,既是嫡出又是长子,承盟上天垂青,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储君了!他把你放到军队里当兼军,是想磨砺你的斗志,让你真正成长起来,将来好继承大统。而对于三哥,他也只能是以加倍的爱来补偿了!”
远处,传来女孩儿们的嬉闹声。
“好妹妹,你也太不守时!我说三个时辰后去找你,你怎么让我等了那么久啊!”
“什么嘛!我哪里知道你在等我?你就不会喊我一声?真是的!”
“哝?这么说,倒是我不济了!”
安平没有理会,仍在专心的写着她的信。
“哥!”她在纸上撒了个娇,“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妹子都快想死你啦!”
盈盈笑语由远而近。
安平这才缓过神来,收拾了纸笔。
起身挑开门帘,见是兰若、高阳正嬉笑着走过来。
“哟?”安平拍手道,“好一对哼哈二将呀!”
高阳知道她在打趣自已,回敬她:“去去去,你才狼狈为奸呢!”
“呃?”安平摊开双手装无辜,“我跟谁为奸去?”
“死丫头!”高阳脸庞突兀的升起两片红云。
“哦——”安平故意把声调拖的很长,纤纤玉手在脸颊上做了个羞的姿势。
“好啊,敢开我的玩笑!”高阳追打安平,“今天若不抓到你,我叫你高阳!”
安平敏捷地闪到兰若身后,“好妹妹,饶我这回吧!不成,我喊你姐姐?”
“行了行了。”经过这么一折腾,高阳有些累。她笑笑:“你们先玩着,我看看长乐去。”语尽,迈着盈盈的步子走了出去。
安平、兰若皆是一笑。“你看看!”兰若目指着高阳的背影,“她倒显得比我们还沉稳呢!在她面前,我们两个姐姐,反倒像妹妹了。”“长乐妹妹!”门帘一挑,高阳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眼睛明亮而含笑;精致的金步摇在乌黑的发际间荡来荡去,无比招摇。
“嗯?”她突然一怔,心头升起阵阵颤悚之感,两张威严的面容映入眼帘。
长乐眼角眉梢略微带着红润,明显有哭过的痕迹。
高阳愣愣的站着,猛然反映过来,曲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但,二老谁也没有吱声,更没有像往常那样把她扶起来。看皇后眉宇间,已有了一丝怒意。
高阳不禁撇了撇嘴,为自已刚才随意的举止感到后悔。——————瑟瑟琴音——————硕大宫宇里,银妆正端坐在窗前,百无聊厌的抚着一把瑶琴。丫环筱亭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禁替主子泛起阵阵酸楚来。
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甚至是她看着长大,比她小四岁的公主啊!虽然有时,也很刁钻、刻薄;但,那并非源自恶意。相反,她那敏感多疑的性格,正是她悲惨命运的真实写照。
小小年纪母亲便撒手离世;父亲也不曾与她打过几次照面。她又没有别的亲人,自然从小到大没少遭人白眼,受人凉薄。
这一切的一切,造就了她的性格——敏感多疑。
筱亭在心里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已的亲妹妹,并不止一次为她以后的路而担忧。
试想,苍芒尘寰间,又如何能轻易容得下一个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生命呢!
琴声越来越紧,越来越密,听得人心里发颤。在这么弹下去,琴弦就要断了。
筱亭想上前提醒一下银妆,可脚步刚迈出,又收回来。
她知道,她又在思念叠罗施了。
其实那天晚上银妆与叠罗施的对白,筱亭全都听到。那天晚上,她就在窗前,隔着一层薄纱,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她是个心思甚密的人,不然,深宫似海,她也不可能混得游刃有余;在充媛娘娘仙逝后,顺理成章的执掌了托孤重任,把当时仅有四岁的银妆保护至今,成功的成长出落成美丽少女。
要知道,后宫佳丽三千,嫔妃如群,皇子公主们多得数也数不清!甚至有的皇帝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已有多少个子女。可想而知,像银妆这样既是庶出,又是失宠或者说是从来都没有得过宠的小小充媛,与天子一夜风流怀绣而来的皇室成员,本来就不受人关注;再加上母亲去的早,自已本身连见父亲几次面,跟父亲说几句话的时间都微乎其微的公主,要想在充满腥风血雨,物换星移的宫里存活下来,是多么不的容易!
筱亭是竭尽全力在保护公主,她必须为公主的一切做好妥善安排。银妆毕竟太过单纯,面对突如其来的事,她尚且还不知如何应对,许多潜藏的危险,她觉察不到。所以,那天银妆和叠罗施独处时,筱亭又在外面偷听了。
其实这一切,银妆是知道的。如果善于观察,窗子外、有人站着的地方,会有一个淡淡的黑影。而银妆的心很细,对外事敏感多疑的她,自筱亭一离开,她便知道筱亭又站在了窗外。
她太了解这个亲似姐妹的人了!就算不看窗子,银妆也知道她在干什么,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嗒”,琴弦终于断掉。
银妆愕然,细细地玉指被刚才那个力勒出一道红印来,“哎!”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叠罗施,为了你,我又弹断了一根琴弦。”窗前又传来了些许窃窃私语。大抵是说她执琴诉怨,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之类的,极其恶略的话语。
银妆怔怔坐着,有些不知所措。旋即,伏在琴上哭了起来。声音被极力压制的很小,细如纹绳。
“太过分了!”筱亭转身,刚想去教训教训那邦目中无人的贱婢,李治却出乎意料的走入。筱亭赶忙点了一下头,算是行礼。
银妆仍没有停止啜泣。
温暖的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暖流顿时倾泻而入,洒便全身。
那心跳,那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了。
良久,银妆直起身来,擦擦眼泪,努力的拼出一抹笑意,转身对那来人:“九哥,有什么事吗?”
李治直视着她:“告诉我,为什么哭?”
“呃?”银妆下意识抚了抚脸颊,“哦......没有啊,哎,对了九哥,我新编了支曲子,很是好听,你等着,我抚给你听......哦,我忘了,琴弦已断。不过没关系,我这就去拿新的。”银妆一边说着,一边向内室走去。
云袖却被李治一把拉住,拽了回来。
李治看定她,眼里满是爱怜:“银妆妹妹,在我面前,还要装吗?”
银妆突然间觉得自已很幸福,好不容易隐去的泪水又要下来;眼圈红红的,一见甚怜。
“为什么哭啊?”李治问。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银妆已扑入了哥哥怀中。
李治见问她不得,便唤筱亭:“公主到底怎么了?”
筱亭刚要开口,却被银妆急急喝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治仍在追问。
筱亭终于忍不住,不顾银妆阻拦,把先前那帮“闲人”的“碎语”全盘托出。
“岂有此理!”李治怒火燃起。
银妆则很淡然:“像我这样不得宠的庶出公主,人家说两句便也算了。”
李治再次看定她:“你怎么可以这样隐忍的活着!”又对筱亭:“去把他们都给我叫来!”
“九哥,算了算了。”银妆赶忙制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忍了那么多次,也不在乎再忍这一次。”
“你这是什么话!”李治有些惊异,“你是主,他们是仆,上下之礼竟如此逾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怎么没有呢。”银妆转身,缓缓坐下,端起茶盅来自顾自的品着,再不言语。
李治看着妹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姐妹们中,他与银妆最为要好。兄妹两之间几乎无话不谈。这么多年来,他对这个妹妹的爱,从来没有减退过,是深之又深的。银妆生来命苦,柔弱无依;可是,他这个做哥哥的,除了怜惜之外,什么也扭转不了。这使他觉得残愧。他觉得自已没有尽到一个当哥哥的责任。
这一次,李治已下定绝心,好好震震这些狂妄至极的小人,算是杀鸡给猴看了!他的目光中出现了少有的果断与绝决,对手下:“传本王的话,将那邦宫女拿下,囚下去,听凭公主处治!”
“九哥”银妆语音娇宛,云袖小心抚去面上残余的泪痕,却也难掩黯然。
“九哥”她柔声道,“妹妹都不生气了,哥哥原何还要镏珠必较呢?”
“我......”
“好了。”银妆把李治的话顶了回去,“哥哥呀,你看这春意无限的,若为几个俗人煞了风景,岂非罪过?”
李治不禁笑了:“好妹妹,你这自我排解之法,真可谓练到炉火纯清的地步了!”
银妆也笑了,宛如一朵素梅,让人眼前一亮,一股清新之感便扑面而来。
“唉!”李治敛了笑容,叹道:“你在别人面前总是会笑,可你真的快乐吗?”
银妆并没有深思这个问题,已经收去的笑容又重新拾起:“笑就一定代表快乐吗?”她双眉频蹙,目光定格在敝开的窗上,“在这深宫里,我什么都没学会,就只学会了笑。皇上笑,公主笑,百官笑,下人们也笑......每一张笑脸都是那么的简单、透彻,可在那背后,又藏着多少纷繁复杂的东西。这些东西,恐怕人看一辈子也看不明白吧!你笑了,他笑了,我便得回一个笑。否则,又会有人说我不合时宜了。慢慢的,笑在这宫里已经退变成一种形式,早已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早已虚无了。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笑和快乐之间,还能有什么关联!”
银妆叹着气走了出去,愣在原地的李治也连忙跟上,与她一起行到院子里。
“他有找过你吗?”李治看着面前那飘逸的身影,突然发问。
那身影定了一下,刹那后翩舞到了旁边的花丛里,静静的答:“没有。”
李治仍不罢休的追问着:“一封书信也没有给你寄过?”
银妆俯下身来,专心地嗅着花香,微微闭上双眸,仍是默默:“没有。”
“这倒怪了!”李治心里犯着滴咕,“这个大宛王子是怎么回事!他究竟喜不喜欢银妆呢?”
银妆觉察到了哥哥的惊疑,双手轻轻抚着光滑如绸缎的花瓣,徐徐道:“两个人的之间的事。不足与旁人道也。”
一阵料峭春风吹过,把语音托的很远。
远处,花丛里摇曳的花朵正姹紫嫣红的开着,美似姻脂。——————逃婚——————
送走了父皇、母后。高阳坐到长乐旁边,坏坏地逗她:“妹妹啊,美女配俊杰,你真的不要考虑考虑?我才见了岑忠,顺便也帮你看了看岑义,你们两个,真的挺配的!”
“姐姐!”长乐讪讪低下头去,“刚才你还一副满脸惊恐的样子,怎么现在,才一眨眼的工夫,你且又来打趣我?”
高阳抿嘴笑笑:“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哎?”又向长乐凑了凑,“说你呢!别转移话题!”
“姐姐!”长乐有些羞涩,“我意已决,不会再变了。”
“真的不嫁?”高阳轻声道,眉宇间充满了挑逗。
“不嫁!”长乐一边沉思,一边干脆地回应。
“哦?”高阳注意到了她细小的思考,“小丫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恩?”
长乐拍桌而起,“我想到办法了!”这与高阳的问题根本是前言不搭后语。
高阳刚想发作,忽听得长乐痴痴道:“想把我从这个门里抬出去,梦的呢!”
“恨!”高阳玩儿味地哼了一声,“我看你也不像醒的!”
长乐突然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哎,小丫头!你干什么去?”高阳喊她。
长乐嫣然一笑,朝她做了个鬼脸:“我能干什么好事!”
复苏春风,微微吹动几枝鹅黄的细柳,轻轻地拍打在空中,曼妙无双。
宫宇偏门缓缓打开,一辆精妙绝伦的马车,载着个妙人儿偷偷溜了出来。
车上,其人将门帘拉开一条缝,悄悄看着路边景物迅速游移,唇角眉稍涌起一抹笑意。当然,还拌着兴奋与迫不及待,和一点点的畏惧。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溜出去了,可这次毕竟大不一样,因为这一次,她准备在宫外小住了。
长乐放下门帘儿,轻轻抚了抚发髻,好像生怕别人看出些什么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从箱子里取出铜镜,仔细的瞧着。
嗯......好个清丽少年!虽没有大男子的豪迈之气,完全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但也足可以以假乱真了吧!
长乐心里暗暗地想:“这下你们再别想把我嫁给那个什么岑义了!”“公主,您。。。您可有空子?臣。。。臣教公主舞剑去!”王勃讨好的看着安平,一脸善意。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安平反问。
“嗯。”王勃讷讷点头。
却不想,安平再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从他面前走过,眉宇间,满是轻蔑.
好容易进一回宫,只为见红颜一面,纵是轻薄了他,王勃心里,也是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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