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天幕,忽的,亮了一下,刺眼。复又黯淡,无忌心中一抖。
“悠怡,很诗意的名字啊!”太宗朗声一笑,“原来是你表侄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好,这事就定下来吧!”
“臣遵旨。”无忌低头行礼,苍老的唇畔,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只是啊,朕一开始这心里盘算着,抽个空子跟杨妃商议,将她的甥女,前隋萧王后的娘家孩子萧珍,许于治儿的。”太宗眉目垂下,不无遗憾道:“这个孩子,朕自那次上林苑里见她的第一眼起,就觉着面善的紧。”忽而,皱眉思索片刻,话锋一转,“要不,顺势也将萧珍给了治儿吧!”
“臣,恭喜皇上得了这两位德才兼备的好媳妇!”无忌低头做礼,亦是欢欣。
“好!”太宗难得高兴一次,当即唤过张英拟旨,将这事权且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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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错了!”李治如遭了雷击一般,惶惶不安地看着长孙无忌,又气又急,脸憋得通红:“舅舅,母后说的是武华姑,不是王悠怡!”
“没有错,你母后说的就是怡儿!”长孙无忌狠狠将那手中茶盅猛摔在红木桌上,语声严厉,且不容置疑。
“我当时明明听到母后反复念叨着‘华’字的,不是王悠怡啊!”事到如今,李治已隐隐明了舅舅的意愿。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篡改母后遗言,将长孙家自己的内亲,推入李家的门了。这样的政治联姻,他虽接受不了,可若真正来了,也是不敢忤逆什么的。但心心念念的华姑姐姐,又如何能放得下?难不成,也要像当初失去银妆妹妹那样,失去华姑姐姐么?不,不能,他不甘!固,仍是心有余悸的小声争辩、反驳。
“是‘华’字也好,不是‘华’字也好;总之,现在只能是‘怡’了!”无忌深邃的沧目,定格在李治脸上,厚唇和着胡须纠动,语音霸道、专横。
在舅舅那锐利目光威服之下,李治周身不由颤抖,惶然低下头去,不敢支声。
徒徒,内心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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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空,从来都是如此疏朗。像一位饱经沧桑、回味世事的老人,淡泊中,透着安详。
李治与华姑静静坐在止波亭外,那一寸一寸绵长的石阶之上,仰着头,窥视天幕,谁也不言语。
夜风吹拂,华姑如云般绵软、灵动的秀发便飘扬了起来,撩拨着李治面颊、脖颈、肩头,良久良久。
“姐姐,夜色深了,我送姐姐回去吧!”李治轻声软语,似是也怕打破那一份难得的安详。
时间若是得以定格在这一刻,该多好!幸福的气息,便可经久弥漫。
华姑微微闭目,复又睁开,一笑。茫茫夜色里,显得妩媚而苍凉:“不,我想再与你留一会子。往后,再见的机缘,便少之又少了。”
“姐姐。。。。都知道了?”李治定了一下,喉结微哽。
“嗯。”华姑仍是那样淡淡一笑,额首,颖悟:“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亦不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政治上的事情,就是这般叫人难以琢磨。”
“我死都不会接受!”李治心绪涌荡,紧紧握过华姑玉腕,眸中闪动深情几许,生怕眼前女子会突然消散、蒸发的样子。
华姑只是笑,却依然很美,美到心碎:“治,不要傻了。自今晚之后,我们,便各奔西东吧!”言此,话锋一转,轻扬:“好了,我该离开了。”语尽,起身,眸中像是有着细碎的泪花闪动、滴落。扯了裙摆,迈开碎步,自深茫夜色中,将身隐去。
“不!姐姐答应过我,答应过不会离开我!”李治纵身追逐,丝毫不加抑制的大声呼唤。
华姑却是未曾犹豫分毫,身子一刻也没有停下。冷艳、决然。
“姐姐,姐姐!”李治就那样一直追着、唤着,追出了很远很远。
直到她的倩影,于转弯处,猝然抽离了他的视线,再也追捉不得。
于是,便只剩下那黑漆漆的天;断肠、迷离的夜。
以及颓然倒地,满目纠葛、刺痛,一身是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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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告诉我,这样伤害他,你不心疼么!”武士彟因放心不下女儿一人在外,特出来接应。恰巧,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蹉叹之余,禁不住缓声,问下这一句。
华姑经久的沉默,步履不急不缓,与父亲款款往家里赶去。
月光不是很明,辨不得她面上的悲喜,更无从猜测她心底那一份悠长的情态与神思。
士彟也便不再言语,一味的低头赶路,心里已预知了女儿的痛苦、纠葛。
“如果结局注定是悲剧,又何苦继续美丽下去?”良久,华姑徐徐而语,音调平静如常,“放不开,只会越陷越深,叫自己以及对方更心痛,对谁都没有好处。莫不如,早早便放手了呢!”
“嗯”士彟赞许的点点头,肯定了女儿的抉择。
夜风一掠,月华隐隐的扑在了疏朗地面之上,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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