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站了太久,柳正钦感到一阵寒意了。回头望了望柳依依紧闭的房门,却正巧扫见小环这个丫头在门廊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柳正钦心下了然,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奈。他叹了口气,向外走去,临出门,淡淡的对柳依依门口的守卫吩咐道:“小姐快睡下了,这儿没什么事儿了,老爷今天新买了些古玩放在书房,你们去那儿守着吧。”
守卫听命四散开去,今夜连月亮也没有,四处很静,只余下柳正钦离开时沙沙的脚步声。
傅云天本觉得这样夜间来访是不妥的,可依依的状况实在让他放心不下。今夜月色不明,静谧非常,连侍卫都不见踪影。傅云天越过围墙进入庭院时心想,这可不行,得提醒正钦加强柳家的守卫,世道不太平,相府重地,他们该多留心一些。
傅云天一进门就被柳依依抱住了,从11岁懵懂孩童初见到如今,他都是她的云天哥哥,护着她,宠着她,包容着她的性子,从未对她发过脾气,而她都是那个天真单纯,赖着他,靠着他的小丫头。
柳依依依着傅云天的肩膀,把头埋在他的肩上,粉拳不住轻打着他的背脊,呜呜咽咽的哭道:“云天哥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呢?我真的好想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要丢下我了……”
傅云天心上涌出愧疚的感觉,他最怕的就是柳依依哭了,此刻只能不停的道歉:“对不起,依依,别哭了好不好……我不该出去这么久的,我也没想到这一趟会要这么长时间……是我的错……”
柳依依哭得投入,根本无暇去想其中的含义,其实她也并不懂傅云天整天在忙碌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工作有什么危险和辛苦。他们已经分隔的太久了。
他在市井,她在闺阁,自十五岁之后,她和他的相见越来越难得。
他在为民除害,伸张正义,挣扎于仕途,实现他抱负,而她整日就是从一次相见盼着下一次相见,想着该怎样才能早日结束这样日复一日的相思苦。
她隐隐的感觉到,他生活的世界已经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了,她和他好像已经越来越远,可是每一次,只要她闹脾气,只要她像这次一样不吃饭、像今天一样掉眼泪,他总会立马赶过来,安慰她,照顾她,她总能把他拉回来的,她想。于是她的柔弱、她的眼泪成了她最好的武器。
傅云天将柳依依搂在怀中,轻声轻语的劝了好久,待到依依终于平静下来,才扶她坐好,用手帕为她拭去泪痕。柳依依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细心的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一切的一切,早就深印在脑海了,可如今这样在眼前细细看着,还是觉得英气的让人心动,心里想着,手就探了上去。
傅云天对这样的亲昵有些不太自在,微微偏了头,柳依依也觉察出了不妥,倏的收了手,脸有些微红,赶紧转移话题道:“云天哥哥,最近衙门里都还好么?”
“嗯……大部分也就是那个样子,采花贼的案子刚解决,也没得歇息,最近大家都被血燕子的案子闹的焦头烂额,这案子也确实难解……”
眼看着傅云天越说越远,又快要习惯性的进行案情分析了,柳依依赶紧打断道:“女飞贼?怎么会有女人不待在闺阁或是相夫教子,却做这些飞檐走壁的危险勾当呢?真是可怕……”
傅云天心里暗叹,依依自小生活优渥,哪里明白在这市井勾栏下,风雨江湖中,有多少人无奈漂泊……可她也不需要明白的吧。
傅云天淡淡的笑着应道:“是啊,我们也在找,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这样无法无天。”
“云天哥哥……”
“怎么了?”
听出了柳依依话里的迟疑,傅云天停了手里的动作,半蹲着望着她,静静等待着下文。
“我听哥哥说,你们孟大人,待你不太亲厚……”
“没有的事,别听他胡说。”
“其实,云天哥哥,其实你完全可以让哥哥和那些大人们说一声,不说是照顾,就凭你的本领也本该得到更好的位置啊,哥哥他认识那么多人……”
“依依,别说了。”傅云天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他站起身来,退后两步,将手里的帕子放进凉水中浸透,尽量装作平静的样子。顿了顿,他似乎是想弥补自己有些坚硬的语气,又补充道:“依依,不用为我担心,我和你哥哥的事,你不要管。”
可柳依依的性子也倔起来了,眼泪再一次从她面颊上滚落,委屈倾泻而出:“云天哥哥,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只是我想早一点和你在一起啊。我已经二十岁了,上门提亲的人不在少数,这些我还能挡,可是要是有一日一道圣旨下来……云天哥哥,我真的好害怕,你不在的日子,我除了想念就是恐惧。我真的想要早点和你在一起,哪怕早一天也好……让哥哥帮帮你,这样不是很容易吗?等到你小有成就,加上我的坚持,父亲一定会松口的,一定会的!云天哥哥,我只有这么个要求而已,你也不能答应我吗……”
傅云天有很多话想说,可依依实在哭得厉害,他又心软了,只得将已经泣不成声的柳依依拥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背,尽力的去安抚她,他好像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尽力的去照顾这个妹妹,像自己承诺过的那样去对她负责,可坚持了这么些年,傅云天终于感觉到了疲惫,恍恍惚惚间,他听见自己开口说:“依依啊……我们……”
依依伸出手,更加用力的环上了他的腰,将他的犹豫、狼狈和一切消极的情绪拦截在胸口。他闭上眼,认命似的低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哑着嗓子说道:“我知道了。”
南宫燕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仅月色晦暗,适合她出行,而且还在这相府小姐闺阁处,看见这么“香艳动人”的画面。虽然说偷听人墙角是件不正义的事,可是她南宫燕何时正大光明过了?于是她干脆放松下来,闲闲散散的趴在院墙上,认认真真的“看戏”,心里埋怨着怎么没早带把瓜子来。
不过她到底忌惮傅云天,所以不敢离得太近,这戏就听得隐隐约约的,不那么真切,不那么尽兴。看到傅云天用帕子为柳小姐拭泪,她瞪圆了眼睛,看到他将柳小姐拥进怀里劝慰,她赶紧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啧啧啧,真是没想到,这么个冷面黑心的人也会有这样温柔细致的一面,南宫燕一边看戏一边感叹着,突然间觉得,虽然这个傅云天曾经用剑划过她的脖子,把她吓得半死,可此刻也没那么讨厌了……
不行不行!他可是自己的头号威胁啊!南宫燕这才从泛滥的感动中清醒过来,心里的小算盘转起来,想着日后怎样利用今日所见来好好戏弄和嘲笑这个到处追捕她的“大黑猫”!
看着那边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南宫燕心里某个地方却突然泛起酸来。她瘪瘪嘴,嘴硬道:“我才没羡慕,我才没嫉妒呢……”可眼睛却早已转开,不再看那边了。
漆黑的夜里,隔着一道院墙就是灯火融融的闺阁,南宫燕翻身望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星辰,在偶尔刮过的寒风中想起了她的阿渊。
噢,不,哪里是她的呢?
南宫燕轻轻的叹口气,从遇见他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是天边最亮的启明星,她翻山越岭、出生入死,也不过是为了离他再近一点,也只能再近一点而已。
最后她会到达哪里呢?
她不知道,也早就不在意了。
想起了阿渊,南宫燕这才记起自己今天来相府的真正目的,她吐吐舌头,敲了敲自己的笨脑袋,收起了不属于她的伤春悲秋的情绪,赶紧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这个有傅云天在的“是非之地”。
三折两拐的顺着房檐来到了书房外,南宫燕暗暗叫苦:刚刚还感叹今天是个好日子,谁知道还是漏看了黄历,原以为今夜守卫松懈,谁知道全在这书房外等着她呢!这可不行啊,她早把柳家的情况摸清楚了,这书房还真是非去不可的地方。南宫燕看着比平时多了一倍的守卫,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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