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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2 / 2)

他深深望向她,一双眼睛仿佛要说尽千言万语,最终还是逐渐平静下来,目光拂过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嘴唇,落在她的胸口。开口一句,不是指责,不是诘问,平平淡淡,带着些不真实感:

“你的伤,还疼不疼?”

她回望着他,他的眼睛里没有她盼望的试探的痕迹,有的全是她害怕的东西。她再也掩不住内心的疲惫,撤下全部防备,心头就这样簌簌落满一层灰。

算了吧。所有的欺骗、伪装、隐藏,都结束了吧。哪怕一次也好,让她能坦坦荡荡的走在光亮处,让这个世界上总算有人知道她本来的模样。

她闭了眼,彻底放松的向后靠去,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和刚刚那个放肆又计较的丫头迥然不同的模样:

“好了。

……一切都好了。”

她睁开眼,神态安宁,一手无意识的抚上了肩头:“之前是挺疼的……你的刀法,只做个捕头,也是可惜了。”

他完全无法把她的话当做夸赞,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别过头去:“……是去桐城时受的伤?”

她抬起头看他,轻轻笑出来:“你不是都清楚吗,干嘛自欺欺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心中一片冰凉,没想到这种时候,退缩的人竟然是他。他浮起没有温度的笑意,语气冷硬:“是啊,游戏人间的血燕子,哪里会怕。”

她知道终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只是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她会这么这么难过。

她看着他的影子逐渐靠近,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来。他吸了一口气,哑声问道:“我重伤你的那晚,你在我娘的墓边。云湖南宫家秘制的金创药,一般的江湖人也无法拿到。那天……你是靠这个撑下来的吧……”

她哼了一声,似是表示赞同。

“南宫家有祖传的规矩,家中的女子从不在外露面,尤其是家主一脉,每代都需选出一名女子作为家族的圣女,终身不嫁,守护宗庙。我去云湖查了南宫家的族谱,并没有找到和你匹配的记录,唯有一条有些奇怪,南宫家主的妹妹,前代圣女南宫月二十年前突然急病离世,让南宫家主的女儿刚出生就不得不接替圣女一职,成了南宫家从没有过的婴孩圣女。可南宫月到底是因何病去世却又语焉不详……”

她听着他讲故事,倒是听得很入迷,只是心有感叹时才会插上一句:“南宫家主心真狠,为了家族的平稳,付出了自己的妹妹,又不惜献上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只是可怜了我那未谋面的表妹……”

他只是怀疑她和南宫家有着颇深的渊源,没想到她竟如此坦诚,一时无语。

她笑得很无谓:“你能查到云湖南宫家去,还能查到他们的族谱,果然厉害。只是我不可能出现在那族谱上的,对他们来说,我的存在是个天大的罪过。我娘身为南宫家的圣女,为了我爹背弃了南宫家,生下了我。可后来我爹也离开她了,她带着我,在他走后只多活了十年。我随我娘姓,和南宫家无关。一个书生和侠女的俗套故事,短的很,就这些了。”

“你来洛都找到你爹了吗?……那日你讲的那个话本子,故事里的女孩儿就是你吧。”

她愣了下,这才想起他是指她在坟前讲来安慰他的故事,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就把最真的自己告诉他了。她点点头:“找到啦,不是早告诉你了吗,死啦,刚找到他,他就死了。”

“你那时说你记不得家乡在哪儿,也不知道这故事的结局是什么……你到底,还骗了我些什么?”

“这个……恐怕我得好好想想,得从我们第一次在天府楼见面想起吧,那个时候,我说我爹说过给钱的就是大爷,这句话是假的,我爹和我没说过几句话。我说我只是个市井小偷,这自然也是假的,我是衙门花了十万两重金悬赏的飞贼。还有……”

“算了。”

他听着烦躁,也有些不忍在这个问题上再究下去,转又问道:

“那个让你对他死心塌地的男人是谁?”

他走近一步,盯着她的眼睛:“是五皇子,还是……七皇子?”

她笑笑,闭口不答。

他心如刀绞,低沉的声音在石壁上激起阵阵回音:

“到底是谁?

是谁让你为他死心塌地的去卖命?

是谁让你宁愿放弃了自己的姓名,做一个只能出没在夜晚的影子?

是谁让你日日在刀尖上舔血,在江湖里搏命?

是谁让你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一切,人生里只剩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谎言和欺骗?”

她不敢看他心痛的表情,眉头蹙起,闭紧双眼,却隔不断他饱含苦痛的声音,一声一声撞在她的心上:

“那日在河畔,我只当你是在敷衍我,没想到真有这样一个人,被你这样深……这样深的埋在心底……

可是南宫燕,即使,即使我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可让我把你交给这样一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男人,这个软弱的躲在女子背后、无耻的利用你的感情的人,这样一个根本不曾懂你,不曾怜你,不曾爱你的家伙,南宫燕,我如何能甘心?!”

“不是这样的,不是……”她只能垂着头低声嘟囔,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的眼眶也泛红了,声音黯哑:“我娘常说,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我到今日才算真正明白……虎子婶对你的担忧,小猴子对你的依赖,还有……我傅云天对你的一番情意,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一文不值吗?”

“傅大哥,求求你,别说了……”她终于再也扛不住,捂着双眼,崩溃的哭起来。

傅大哥,她第一次这样亲近的叫他,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他眼角的点点水光和额角的汗滴合在一起,滚入鬓角,再无痕迹。

“对不……起,我真的……很爱小猴子和虎子,我知道……虎子婶对我好,就像……我……我娘一样……可我说过要护着他……一辈子,差一分一刻都不是……

我好怕,好怕……每一日都在害怕自己拖累他们,我身边的人,没有……都因为我遭了厄运,你该躲远些,该抓我时就……就抓,像上次一样多好。你要恨我呀,你该讨厌我呀,干嘛要说喜欢……喜欢我,像个傻瓜一样,干嘛要……用心,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她哭得撕心裂肺还在解释,语句破碎,断断续续,他却听的明明白白。他早知道,她绝不是利益可以驱使的人,能让她牺牲至此的,恐怕只有经年的感情。而他,已经迟到了这么多年。

他退回几步,也靠在了石壁上。

她哭得那么伤心,如果她爱他,他会毫不犹豫的走上去,将她抱在怀里,让她不再绝望的颤抖;如果她爱他,他可以冲过去,将所有的爱注入深切的吻里,吻去她的泪水,吻去她的疲惫;如果她爱他,他哪里忍心让他记在心上的女子掉一滴眼泪?

可是如今,她在他面前泪如雨下,滴滴泪水全是为了另一个人,而他只能这样站在一旁,像是隔了条银河,无法靠近半分。

南宫燕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揉了揉红肿的眼圈,发现傅云天坐在火堆的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独自喝起酒来。她小心翼翼的挪过去,想要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只能没话找话:

“上次……我在你胸前划的口子,好了吗?我的软剑也很厉害的……”

他提起一坛酒,又灌了一口,目光只在她脸上短暂的停留:“你不是最清楚吗?死不了。”

她只好换个话题:“你的酒量好吗,这么喝有点凶了吧?”

这回他连看都不看她了,直接喝着:“醉不了。”

她有些气恼,更多的是无奈,拿这个生气了的男人没辙,只好劈手夺下他的酒坛,自己抱着灌了一口,有些醉醺醺的说道:“伤还没好透呢,就喝这么烈的酒!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伯母不会高兴的吧?!”

他冷笑一声,从她手里轻松夺回了酒坛,声音里不知是什么情绪:“是我的伤重还是你的伤重,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他又喝了一口,呛得嗓子眼和心口都火辣辣的疼:“在生死搏斗面前撤了剑式,不知道你是怎么在江湖上活到了今天,真是个……傻子。”

她没反驳,静静的坐到了他身旁,和他肩并肩靠着,难得的安静和温顺。一人喝着,一人慢慢的说着:

“傅大哥,天府楼中见你,我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一时兴起偷拿了你的荷包,竟惹出后来这么多事。有时候我想,如果没有认识你,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快被抓住呢?可是,我还是感谢遇见了你。在小猴子面前也要伪装,在虎子婶面前也要撒谎,连最亲的人也要欺骗,被人误解却又解释不了半句的日子,我真的倦透了。有时候,我也想就这样大喇喇走在街上,告诉人们我究竟是谁,好也好,坏也好,任他们去评说,也好过这般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委屈又荒凉。”

“我在柳府见过你,你在柳小姐的房里。你真的很好,对她也很好。你们很相配。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他也能像你这样对我就好了。……也只是想想而已。我早就知道,他不是我可以高攀的人。他没有利用我,真的,他其实很好,我比谁都知道。你知道吗?当年我父亲也死了,我在洛阳举目无亲,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那天还下着雪,我又累又饿,就沿着那云罗大道一直往城外走。我当时想着,若是就这么倒在路边死了也好,这一世好像也没什么可盼望的了。可他出现了,他救了我,那以后的日子我就为他而活。可能你们都觉得我傻吧,可我记得他最好的模样。”

“他是谁?”他停下来问,自然依旧得不到回答,只能苦笑着再灌进一口烈酒去:“终究还是要护着他吗?”

“我最初最是怀疑七皇子,毕竟他最近的势头最为抢眼。可是昨天的消息,说是五皇子在皇帝面前参了一本,惹得龙颜大怒,七皇子已经被罚闭门思过了,而这联名上书的人中,就有你盗过的御史大夫和翰林大人。五皇子这招,用的狠啊。”

他观察着南宫燕,见她的眉头的确蹙了起来,却又很快的平静,转头看着他。他用手揉揉眉心,来赶走突然强烈的疲倦感。她嘴角挂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声音低低的,在他听来更多了些催眠的功效:

“傅大哥,对不起,明知道你我不两立,我还接近你,欺骗你。若是……还有以后,我一定,不再做让你头疼的血燕子。那时候,或许,或许我们还可以像这样,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我很喜欢,很喜欢……”

透明的酒水在坛子里荡来荡去,泛出层层的粼光,南宫燕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却反反复复响在他的脑海。他大概明白了,那酒从她手里递回时已经不同,可他没有再挣扎,反而如释重负一般,放任自己慢慢倒下,像是真的困了,闭上眼睛,只留迷迷糊糊的一句:

“南宫燕,别让我再遇到你。下一次,我要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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