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脸安详望着李无忧，道：“无忧，我以前粗心还不觉得，今天静下心来看你，没想到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李无忧淡淡一笑，说道：“爷爷，时间总是会流走的，您的孙儿肯定会长大，所以不必这么伤感。”
老者慈祥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惆怅，道：“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吧。既然你都这么大了，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
李无忧听后，面目涌现一份激动，连忙说道：“是关于我的父母吗？”
老者点了点头，道：“也算是吧。这个问题，你从小就问起，这么多年我不告诉你，你可否怪过爷爷？”
李无忧摆了下头，道：“你老人家从小把我拉扯大，孙儿的心里只有感激。”
老者叹息一声，道：“古语有言：‘父母者，人之本也。’有哪家的孩子不希望从小有父母相伴，得到父母的关爱。孩子，你苦了这么多年，即使现在，我的回答也可能让你失望。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我并非你的亲爷爷啊！”
李无忧一惊，道：“爷爷的意思是说，我是您捡回来的？”
“也不全是，爷爷先给你讲一段往事吧。”说到这，老者停顿了一下，眼中闪动回忆之色，道：“我本名华奚，多年前行走江湖，四处行医。一日途经黑风山时，被一只猪妖盯上，幸好一名修道者及时赶到，救下了我。当时，那位恩公手中抱有一个婴儿，他告之，他一生为凶险之命，又见我当下并没有子女，便将手中的婴儿托付给了我。而这名我收养的孩子，正是你。”
李无忧听完，怔在了原地，道：“爷爷，那位将我托付给你的人，就是我爹对吗？”
“你的身世我问过恩公，但他并没有详细道出，只是告之他姓李，并且希望我能照顾好你，最好能让你远离江湖是非之地，一生过得无忧无虑。于是，我根据恩公姓氏给你取名李无忧。另外，恩公临走前交给了我一个玉佩，说是如果哪天你出现什么状况，就去南诏国哀牢山脚下的竹水村，找一个叫‘石生’的人。”说完，华奚张开右手，一个青色玉佩呈现了出来。
李无忧俯下身子拿起玉佩观望。这个玉佩，通体晶莹剔透，更奇的是，它的中央，竟封存着一柄银青色的小剑。
“孩子，我枕头边有一个盒子，你将它打开吧。”华奚再次说道。
李无忧回过神来，望向枕边，小心将盒子拿起，继而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两本书。李无忧面带疑惑，道：“爷爷，这两本书是？”
华奚咳了几声，开口道：“盒子里面的第一本书是恩公连同玉佩一起交予我的，属于修道功法。恩公虽然不愿你涉足江湖，但也清楚，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他告诉我，当我决定把玉佩拿出来时，也将这本书交给你。至于另一本书，则是我们华家世代相传的《济世相水》，里面所记载的医学药理，不仅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甚至修真界一些神鬼之术也有记录。现在将它传给你，我也算走得安心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无忧身子猛然一颤，道：“爷爷，你怎么呢？”
“孩儿，好孩儿，我瞒了你那么多的事，你还一声声的叫我爷爷。”说到这，华奚面露一份欣慰。他随后说道：“我活了一把年纪，命走到头是应该的，爷爷已经满足了，你不必太过伤感。咳咳，我问你，我们屋前的那棵老槐树是不是倒塌了？”
李无忧一怔，无奈点了点头。
“木入本命，树塌人亡。果然，果然是天数！”华奚眼中涌现苍凉，道：“孩儿，我知道你心里已有了去竹水村寻找你爹的打算，但你本性善良，我除了提醒你江湖险恶，也要告诫你，手中那本《济世相水》需要用之有度。在这里，我还有一故事。其实早些年前，我本是宫中御医，妻儿尚在，后来长安爆发了一场瘟疫，我的小儿也被感染，但可悲的是，最后我救下了全城的百姓，却唯独不能救活我的康儿。这让我心灰意冷了一段时间，后来，我逃出皇宫，携带妻子离开长安，到各地救治需要帮助的人们，尤其是看到那些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我必会穷尽生平所学，将他们的孩儿从鬼门关拉回来，就这样多行善事后，我渐渐放下了对康儿的思念。后来，我便遇到了恩公，收养了你。有你在身边后，我仿佛又回到了康儿还在的那段时光，认为上天终于开眼，怜悯我了。但哪知不久后，我的夫人突然在身边倒下，然后黑无常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告诉我，我以往所救病人，很多本是阳寿已尽，我让他们起死回生是为逆天改命，但由于我自身积下的功德不少，命理极硬，所以十殿阎王暂时不会来取性命，但我……会相继克死身边的人。随后，黑无常交给了我一粒槐树种子，告诉我这叫做命槐，把它放入土中后，它的成长就代表我的命理。孩儿，若不是当时你的哭声传来，我根本不会埋下那粒槐树种子，就已自行了断。这些年来我虽然传你医术，但叫你只卖药不行医，便是怕你过于仁慈，步爷爷的后尘。
李无忧屈膝俯下身子，看着老人，一脸悲愤道：“爷爷，您行医救人并没有错，错的是地府的那些混蛋不明事理。人的命，并不是由他们决定了！”
华奚伸出右手，抚摸了一下孙儿的头，道：“傻孩子，六道轮回，天地常青，这个过程并没有孰对孰非，却是世间至理。你的一片孝心我自然是懂的，但我并不希望你心存妄念。好了，爷爷快要走了，最后想清净一下，你先出去吧。”
李无忧的眉宇不停颤动，眼中闪动泪光，他注视着眼前这位养育了他十几年的老人，并不愿开口回答。
“好孩子，不必难过了。走吧，就当了结爷爷最后一个愿望。咳咳。”华奚再度说道，他的面目一派安详，音色中粘着对孙儿一如既往的慈爱。
李无忧缓缓站起身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随后，他猛吸了一口气，迅速转过身，朝房门奔去。
木门一开一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砰”音。
李无忧悲中生怒站在堂屋，望向安躺在角落里的小刀，压低声音吼道：“你凭什么砍掉那棵槐树！爷爷要走了，知道吗？！”
声落，李无忧全身一阵虚脱，他瘫坐在地上，望向屋顶，那里只有一片被尘埃掩着的棕灰色。他忽然心中念道：爷爷，请原谅孙儿不能放下妄念。人就应以人为本，命为何物？只不过是天地间最大的骗术罢了。总有一天，我一定闯进地府，为您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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