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刚醒来不久,有一个女人为我送来早餐,还有几件换洗衣物。
早餐装在一个提篮中,精致的汤盒里是煮得香稠浓郁的小米粥,一看就是有火候的,另外还配有清炒四季豆、凉拌木耳、蒜香茄子、青菜腐竹四小碟小菜和四个水煮鹌鹑蛋。
“可好些了?”女人一边往外拿饭食,一边问道。她瘦瘦的身子,大大的眼睛,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看上去有30多岁的样子。
女人用汤匙将粥送到我嘴边:“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吃东西了,来,多吃点,这样才能好得快。”
已记不清上一顿饭是在什么时候了,应该是在来青岛的火车上,在餐车上随便扒了几口,因为心中念着无忧,只想快些到青岛,快些送完寿礼,快些赶回济南,所以,并无食欲。
现在,虽有医院输液维持身体所需,但胃中早已空空如也,可即便如此,却依然食不知味,艰难咽下几口粥,就再也吃不下,任凭女人劝慰,我只是摇头,见我这般,女人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便将饭食一应如初装回。
女人走后,我又合上眼,感觉床在浮动,像是在水中漂,一起一伏,带我回到了教会学校,詹姆斯在给我们上提琴课。我记得自己当时很喜欢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作曲,但同时也很喜欢莫扎特的曲子,尤其是那首小提琴独奏,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风格,一种是上帝的语言,一种是上帝的欢笑,詹姆斯曾为此笑称我是个矛盾的女孩。
有多久没有拉过琴了?也许是在有了无忧之后,她的出现让我不再借助琴声去排遣寂寞,只是,我心中一直有一个强烈的期许,希望有一天无忧能够拿着琴,和我一起演奏那首著名的E大调协奏曲,不需要有外人来欣赏,我们就是彼此的观众•••••
就这样躺着,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期间,医生和护士进来为我量过体温和血压,之后,便又是无边的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推开,听声音,像是有两、三人走了进来。
“少爷,她还睡着,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让她多休息几日。”这个声音似乎是昨日来的中年男人的。
我依然合着眼,但意识已然清醒,能清楚地觉察到房间里的动静,我试图睁开眼,但无济于事,这让我焦急万分,这个“少爷”一定是那日将我从海里救上来的人,那么,现在也只有依靠他才能回到济南,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离开,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快回到无忧身边。
我的手紧紧握住,想要去抓住什么,内心的迫切和焦虑,使胸口有一股腥甜涌上,“咳”一股液体猛然涌出,我的双眼也在此时睁开。
正欲离开的几人显然吓了一跳,“少爷,她吐血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惊叫起来。“慌什么,还不快去叫医生!”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那个年轻的声音应承着拉开门出去了。我用力睁大双目,费力地喘着气,很怕一不小心又闭上•••••
两个人走近到我的床前,没错,其中一人正是那个中年男子,而另一人,必然是他口中的“少爷”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略显清冷的表情中,双眼却折射出温暖,修长挺拔的身段将一身考究的西服穿得笔挺有型,英气逼人。
多年后,想起当日的情景,仍忍不住想笑。只是,我从未问过他,当时,看到那个样子的我,是怎样一种心情。
“你感觉怎么样?医生马上就来。”中年男子紧张地看着我。少爷依旧没有作声,不慌不忙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拭去我口边的血。
这个动作让旁边的中年男子惊诧不已。
这时,医生和护士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她这应该是焦虑过度,我还要替她检查一下肺部才行。”医生摘下听诊器。
少爷点了点头。
“请你••••送我•••••回济南,我叫••••宋•••文清,家住•••••济南•••••汇泉寺街。”这恐怕是我平生说得最费力的一句话,不只是因为尚未恢复的身体,更是包含着一种乞求,一种不确定的畏惧感。
“先把身体养好再说,等出院了,我会派人送你回去。”少爷开口说,表情依然是冷冷的。
心内不免着急,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可是却无力再张开口。
“你不用担心,安心在这里养些日子,过几天就送你回去。”中年男人对我说。
我没有再张口,感觉好累,居然又合上眼,昏昏睡去,连他们是何时走的也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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