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雨村
千年雨村，应该不是一个终点。
我去看过了为语娇他们准备的房子，又和小哥一起种下了海棠花。
“小哥，你知道吗？”我挥动铁锹为海棠树填土，享受着与倒斗时打盗洞相反动作的乐趣。“海棠花又叫解语花，据说海棠可以了解人们的心里话，是一种善解人意的花。小花和语娇的艺名就是这样起的。”
“……”闷油瓶默默用他长长的胳膊支撑住瘦弱的海棠树苗，等着我的下文。
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两个半辈子挖土打盗洞的人，居然会改行填土种树，心里觉得很有趣，也没准备什么下文，于是随口说道：“小哥，既然我们一起种了这些树……那么……以后我们两个也善解人意一点，你遇到什么事情就跟我说说，别藏着掖着……”
没想到我忽然把这句十几年的真心话给冒出来了。
闷油瓶似乎沉默半秒：“嗯。”
我瞬间回头，赶上了那即将消失的半抹微笑。
吃完晚饭，我一边在想第二天怎么去见那个养猫的老神仙，让他把猫借我去弄点雨仔参回来，一边又在跟烨枫聊着微信（没想到这里的手机信号还是不错的），谈谈这里的气候还有养生需要注意些什么。
没想到这一聊，差点聊到午夜。烨枫说了她对雨村的设想，也跟我谈了谈她自己在教育方面的人生志向。我本以为空谈理想是大学生的通病，准备应付一下祝福一下就算完事。但在谈话中我又一次发现我低估了这个女孩（虽说我从西藏回来会很少看错人，但似乎她和闷油瓶总是例外）。
她基本上已经设置了一个百年之局。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建国军民，教学为先。作为“师三代”的她，比别人更加明白教育的作用。千年雨村在她的心目中，应该是纯善教育的圣地，她希望我们这些善良之人以后的孩子们，都得到更高智慧的教育，真正能够到社会上去影响他人，让善念的脑电波在世界上产生更多的共振。
实话说，我都快不惑之年的人，还没有这样深层次考虑过孩子教育的问题，也许是性别的原因，也许，还有一部分，就是不清楚我和小哥那种“麒麟血”的体质，是否会对下一代有影响。虽然说从张大佛爷他们那一支在长沙的情况来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我还是想抽时间正式去请教一下小哥。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种下海棠，百年后的千年雨村，是不是会出现一批纯善正直之人？
来雨村的第二天，我带着小哥去找那古怪老神仙借神猫。据村里人说，神猫很难见到，老神仙脾气古怪，老住户招待客人去求他也不一定借，我们外来户去求他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在路上，闷油瓶忽然开口道：
“现在，我其实并不在乎以前的记忆。如果你在乎，我可以尽力全部想起来。”
我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感动。在一处山坡站定，我搬过闷油瓶的脸，盯着他那古井无波略带疑惑的眼神：“我也不需要你想起什么，只是不想让你再忘记你最想要最珍贵的记忆。”我放下他的脸，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我感受不到失忆的痛苦，但我这些年越来越了解，一个人越是拼命想要忘记一些事情，那些事情越是会在夜深人静独倚孤楼的时候从心底如潮水般涌出，各种痛苦肆意扫荡身体的各个角落，心如刀绞针刺，鲜血淋漓……所以我想，想要记起的东西想不起来，恐怕比要忘掉的东西忘不掉更难受……”
我再次拍了拍闷油瓶结实的手臂，没有看他的表情，直接自顾自往前走。闷油瓶习惯性的跟上我。
我最近说话似乎奇怪了很多，也许是雨村那种世外桃源的风景让压抑了多年的我回到了心灵深处生活，很多感受和想法，越来越清晰真切和易于形容表达，我说话时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天真无邪的直白。
但是，我怎么会对已经经历那么多忧伤故事的闷油瓶说出这么多忧伤的话呢？难道这些年我也经历了太多？
回想起来，当年在墨脱，我想过，闷油瓶的记忆或许像是雪，越是想要握住，融化的却越多。后来在沙海，又想到他的记忆可能如沙，越是想要攥紧，越是一丝流沙都不给你留下，最后只剩下掌心淡红的刺痛和几粒碎沙。
“你老了。”
闷油瓶忽然对我再一次说了这三个字，不知道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究竟是怎样，涵盖了一个十年。
到了传说中老神仙住的地方，跨过篱笆，很多猫在四处悠闲的游戏。其中有一只奶黄色小猫径直像小哥奔过来，温柔的叫着，偶尔蹭蹭小哥。
小哥俯身摸摸奶黄猫的脊背，只见猫咪温顺的卧倒，享受一会儿后，打个滚往后面的山洞走去，刚走两步就是一个回头，还有一声轻盈的“喵~”。也许是心情好，感觉这神猫的叫声非常温和动听。
好像它在示意我们跟上去，丫的难道这是一只“迎客猫”？还是说，闷油瓶刚刚抚摸它的时候，告诉他“在下张起灵，为求雨仔参，特来求见……”难道小哥懂猫语？还是说，这猫懂得人的心思？
见到那白胡子老道，他说这些神猫都会自己认主的，刚才的情况，应该是奶黄猫认闷油瓶为主人了，所以猫会一直跟着小哥。至于雨仔参，只要拉三下猫的左耳，同时说三次“雨仔参”，它就会去找来送给主人。不过，如果不是这些猫自己认的主人，它们是不会去找雨仔参的。
这么神秘的难信之法，让我感觉像是斗里斗尸护墓的传说，这里是神猫护参。
回来的路上，雨村的道路有些泥泞，猫咪撒娇的挂在小哥身上。而我若是一抱着猫，它就蹲在我肩膀上看我身后的闷油瓶。我无奈，还是把猫交给闷油瓶。猫在闷油瓶身上爬来爬去，在头顶停了一会儿，又伏在他抱在胸前的双臂上，靠着小哥宽阔的胸膛睡着了。
听那老道说，这猫不吃活物，也基本上不和狗闹别扭。但是需要吃点做熟的肉类，长身体上的力气。我想着回去路上给它拿点肉包子试试看。还有，乡里乡亲送我们的小鸡仔可以安全了，过几天，说不定我会把小满哥也接来，让它也好好享受这里恬淡的生活。
闷油瓶对于这里的生活倒是适应的相当不错，从他每天在院子里忙碌的状态，我可以想象他在巴乃自己家里生活的场景。这几天我仍然在思考烨枫的计划，不知道那个在北方暖气房里长大的女孩是否能受得了雨村冬天的湿寒。
第十六章：中秋
雨村的这些日子颇为宁静，奶黄猫因为爱吃肉包子被我们起名为包子。雨仔参糕点的做法我也学会了，等中秋的时候，准备和月饼一起多做一些。
胖子回了巴乃和老丈人一起过中秋，小花他们太忙，没有消息。烨枫中秋节居然不放假，倒是期间又聊了几次微信，我知道了教育方面的设想并不是她的家族要她去做的。她在自己的理想与家族压迫的夹缝中逼着自己找出这条人生道路，也算很不容易。不过她对如此周密的计划并没有太多信心，甚至跟我说，她只是想想而已，她自己的未来太不确定化了。说不定哪天，她自己都会将这个宏伟蓝图当笑话看。
我鼓励她不要放弃，无论是否能实现，都要确定自己每天都在往前走，大胆的往前走！
中秋那天早上，我和小哥正在做雨仔参花瓣的糕点，小满哥和包子在院子里很安静。包子偶尔会去逗逗小鸡仔，也许是因为它们的毛色相同吧。小满哥则很尽职尽责，担心包子伤害小鸡，偶尔会去吓唬几下。包子刚一开始很害怕，直接被吓得往小哥怀里钻。小哥对它们都很温柔，与在斗里砍粽子那种气场完全相反。小满哥似乎有点怕闷油瓶，后来相处久了，似乎跟闷油瓶比跟我更熟。
“你手机响了。”闷油瓶忽然道。
老天，我手机是振动，而且卧室和伙房相隔这么远，闷油瓶你真是神了。
我取来一看，是胖子的微信，发来的图里是他和他岳父大人做的各种巴乃特色的中秋点心，小哥看着有点出神，我就立马关掉了。
做完雨仔参的糕点，闷油瓶又做了一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我们拿去一起烤。等烤出来，我才发现那些是胖子发来的图里出现过的几种糕点。
闷油瓶毕竟在巴乃生活过，而且说不定和张家很多人一起在那里生活过。他想起了那些糕点的做法，也算是情理之中。说不定这是雨仔参的功效。
我立马把闷油瓶做的糕点和雨仔参糕拍照回给胖子，胖子看着小哥的情况也很高兴，说要给他也留些雨仔参，人老了怕忘事。
胖子和我都希望闷油瓶多想起一些开心的事情，哪怕是巴乃广式月饼的做法也好。但是记忆这东西，总是混杂的，人都不可能只想起好事，不想起坏事。小哥也只是在默默承受，最近也没听到他说什么以前的事情。也许是他真的不在乎那些记忆吧，但愿他真的不在乎。
我把雨仔参糕点的照片发给大家，只有秀秀回复说要跟我学做法，其他人似乎都在忙着。烨枫不放假，估计在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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