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压进来的月光突然消失了,但是姬泽雨不敢回头看,他甚至不敢动弹,一把无形的刀压在他的脖子上,那把刀不存在,他却能感受到那把刀的锋利,无形的血腥气从他的背后卷过来,钻进他的鼻子里。
他打了冷颤,睁眼一看,老人却依旧安然的坐在椅子上,苍老的好像马上就要死去,屋外的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他全身都是冷汗!
姬泽雨骇然失色,心里却大喜,他再无怀疑,向前拜倒:“鬼刀大人愿意出手相助,此事可成。”
鬼刀不置可否:“仅靠一人之力杀退整个鲛人岛的人,这种人说是半神也不为过了,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阵前杀’,我们这样近乎简陋的布置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阵前杀?”姬泽雨疑问,他似乎听过这个名号,可是全无印象。
跪坐在鬼刀旁边的人开口了,他从开始到现在,除了去点灯,没有一丝一毫动作,静的像是一尊雕塑。
“是武神之眼的末席镇殿骑士。”他说话的声音淡然温和,语调细听却好像古井没有波澜。
“武神之眼。”姬泽雨缓缓说出这几个字,他听过这个名字,换句话说,他这个年纪的人,没有几个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但是到了下一代,这几个字却很少被人提起了,有些东西比噩梦更可怕,是你在深夜惊醒也不敢叫出的恐惧。
“是。”那人继续道:“这个组织不用我给你介绍了,但是这个人你想必是不熟悉的,因为他虽然是武神之眼最受尊崇的镇殿骑士,却向来神出鬼没,不被人所知。”
“武神之眼早已覆灭了。”姬泽雨低吼。
“武神之眼。”跪坐的人低声感叹道,几十年过去了,重新提起这个名字,还会让人浑身战栗,想起他当年的荣光。他起身去拨了拨灯芯,黑铜色的灯座缓缓转动。
“与其说武神之眼是个组织,在那个时代,说是信仰怕是更合适了。”鬼刀接口道:“我活着足够长,见到很多东西,都是称得上不可思议的,但是那些神秘莫测的表象下面,都是有着应有的逻辑,唯独武神之眼,你不知道它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出现,像野火一样烧满整个帝国,你不能想象鼎盛的武神之眼是如何的辉煌,武神首席镇殿大骑士入帝都见皇帝陛下,从者数以万计,皇帝陛下亲自出城相迎,称为天父,说是害怕也不为过了。”
“然而他们突然衰落了衰落之快让人猝不及防。”跪坐在旁边的人说道:“他们四处制造混乱,扰乱秩序,然而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他们大肆抢夺刚出生的婴儿,却毫无规律可言,抢去的婴儿或者被安然送回来,这是运气好的,运气差的,送回来的就是一堆黄金,可是黄金有什么用呢?那些消失的孩子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以他们刚刚出生的体质,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朝廷以为他们在做什么惨无人道的活人祭祀,却发现整个帝国境内,那些隶属于武神之眼的人,都在听从不知道从哪里发下来的命令忙碌着。可笑的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诸侯们早就忌惮武神之眼庞大的势力,皇室一道道的令牌像羽毛一样飞到诸侯的桌上,诸侯们陈列百万士兵勤王,他们再无顾忌,雪花一样的印信传到各地,凡是敢称武神之眼的人,格杀勿论,能提供武神之眼高级头目的,赏金十两,血腥的屠杀持续了三个月,武神之眼虽然恐怖,大部分成员却都是平民,面对诸侯的屠刀,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有罪的人死了,无辜的人也死了,鲜血从帝都流到塞外,那时候天空就像是城墙下的暗处,几个月似乎天幕无光,结束了屠杀之后,诸侯最后处死了成千上百的军人,那些人都在过长的屠杀下丧失了理智,成了杀戮的机器。”
“武神之眼也就从此除名,诸侯也借机掌握了皇室的权利,其中收获最大的,就是如今的北王的父亲。”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姬泽雨质问道:“可是你凭什么说那人是武神之眼的成员。”
“因为,我有幸曾经与他会过面。”鬼刀缓缓开口道,他的喉咙像是缠住了,有什么东西想要倾吐而不能。
姬泽雨盯着他,好像要从那张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出他的内心。
“你是如何想到这样的计划的?如果不是他亲近的人,想必不会了解的如此清楚?”鬼刀问道。
姬泽雨犹豫片刻:“他曾经救过犬子,犬子与他比较亲近,以往的事情他也不了解,所以偶然向我说了这件事。”
“呵呵。”鬼刀冷笑道:“你倒是成大事的人,可惜了你的儿子。”
“我答应过你父亲,会帮你做一件事情,他对我的恩情,比我这条老命贵重的多,所以你大可放心。”他随手一扔,一块沉重的铁块落在姬泽雨的手上,“我尽力帮你去做这件事,如果失败了,这样东西可以保你一条命。”
姬泽雨抚摸着铁块,沉重的四方铁块平凡无奇,仅仅在上面刻有一把巨斧。
“何时行动?”跪坐的人问道。
“他每年十一月十二日会独自出海,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我等你的通知。”鬼刀无力的挥挥手,“你知道如何联系我。”
姬泽雨走后,跪坐的人微微前身,他直呼其名,“鬼刀,为何要帮他。”
“我刚刚说过了。”鬼刀闭眼冥想。
跪坐的人轻笑,似乎是不信,“素以冷血著称的鬼刀大人,也会在意区区的恩情吗?如果对手真的是武神之眼的末席镇殿骑士,您未必能够得手。”
“人老了,就会越来越迷信自己的经验,我也是这样的人。”鬼刀睁开眼睛,那目光炙热的全然不像是一个老人:“那可是曾经横扫半个千鸟阁的无敌存在,我马上就要死了,死之前能够与这样的人交手,我会尽我毕生所学。”
“至于你说的恩情。”他沉吟道:“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边图城终于沉沉睡去。
姬罗罗强忍着反胃,捏着鼻子一大口灌下大半碗汤药,他擦了擦嘴,看着碗底剩余不多的汤药,黑乎乎的,散发着苦味,实在是没有勇气喝下去。
他把红木盒子往桌子上随意一扔,从床下拉出了一个长条的木盒。
吹了吹盒子上的灰尘,他打开了木盒。
盒底放着一把寒气逼人的长剑。
灯光照在上面,剑锋冷的像是流水。剑鞘躺在一旁,也已经蒙尘了。
只有这把长剑,似乎没有灰尘敢去沾染。
如果你靠近了仔细看,靠近剑柄的一段,有着细细的刻痕。
是一只似人非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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