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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章 梦中惊醒(1 / 1)

“不要杀我!”

浮夸突然惊醒猛地坐起,大喘着气,心里扑通扑通狂跳,冷汗已浸湿了整个后背。

又一次梦到那件事了呢,他心想着,那段经历已经过去十年,然而瘦削男等人的神情却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接着又想到了父母亲以及哥哥,浮夸心里顿时揪了起来,他们现在过得好吗?没有我这个累赘,应该会过得很安乐吧。忽而又想起了兰蕊,又担心又难过,不知道那天她是否受了伤害或惊吓,但想到从此天各一方,再多的牵挂都是无用。

黯伤许久,浮夸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这房间,非常简陋,还是一床一柜一桌一凳,于是以为自己被带回了方塔土楼。桌子上一盏灯仍在燃亮,蓝白色火苗虽然很小,却照亮了整个房间,使人心神安宁。

突然留意到奇怪的声音不绝于耳,有的像是海浪拍打的声音,有的像是硬物碰撞的声音,浮夸甚是诧异,土楼地处荒山野岭,哪来的海浪?于是起床走去看,一打开房门,顿时傻了,只见眼前是一个被照得银亮的正厅,中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下有一方长桌靠墙,上有盆栽正开着花,长桌两头各挨着一把扶手椅,也是背靠着墙面向大门,正厅中间还安置有一张八仙桌,各边有桥凳。这哪里是之前遇见瓷大哥的那个方塔土楼!

“鬼叔?”浮夸轻轻叫了一声,没任何应声,因为此时已是深夜,恐怕打扰,他便没有继续叫唤,只是轻轻地走向大门,想要出去看看这究竟是哪里,刚一出门,不禁哇一声,只见眼前开满雪白莲花,随着汪洋大海波澜起伏,前方有一轮巨月,像是浮在天边的海上,月光朗朗,把一大片海浪染上了银白色的斑点,像是无数银两在海面上漂泊,与夜空上的繁星争相辉映。更让浮夸惊叹的是大门正对着的的方向有一条笔直的浮桥,浮桥的尽头指向皎洁的月亮,看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误以为着浮桥就是通往月亮的!

这里是哪里?天堂?难道我死了?浮夸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往那方向走去,出了屋子,穿过围坝,踏下了浮桥,欣赏着两边的莲花,海风一吹,莲花莲叶也跟着摇曳,浮夸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寒冷的季节,他突然又留意到莲花都是种植在龙舟上的,方才在房里听到的磕碰声,正是相邻两舟受海浪的波动而碰撞。

虽然碰撞声和海浪声此起彼伏,不曾停歇,但浮夸心里此时反而感到无比的心旷神怡,他柔步走在浮桥上,沁着迎面洒来的月光,吹着清冷飒爽的海风,闻着若有似无的莲花香,听着时急时缓的舟撞声,一时间竟忘掉了所有的思念和忧伤,尽情陶醉在这难得的安逸之中。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浮桥的尾端,浮夸突然留意到桥头边上有个东西散发出白色柔光,忍不住好奇心,快步走去一看,原来是一盏白色灯笼,上面绘有红色简约图案,他提起灯笼仔细端详着,总觉得这图案貌似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醒了?”

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把浮夸吓了一跳,他连忙抬起灯笼四周寻视,但所见尽是龙舟莲花,别说人了,鬼影也不见一个,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轻轻问道:“有人吗?”他等了稍许,也不见有人回应,于是俯身想要放下灯笼然后回屋里去,突然又听见啪啪打水声,浮夸连忙伸出灯笼看去,见前面有个人正游过来,不禁后退几步,屏住呼吸。

那人稳稳爬上了浮桥,一件白色抱腹下接短袴在黑夜中格外明显,但因其是背对着月光,而浮夸手中的灯光柔弱,加上两人又隔着好几步距离,并不能看清那人的样子,不过可以通过身形得知对方是个女子。

这女子一上浮桥便向浮夸走来,浮夸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心里有些紧张,不由得连忙后退,然而没退多少步便感觉腰部一阵酸痛,是不小心撞在桥边围栏的柱子上了,他立即抬起灯笼向那女子照去,并提起胆气问道:“你是谁?”

女子没有回答,依然不急不缓地走来,经过浮夸身边时顺手接过白色灯笼,又漫步走去了。浮夸一时间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傻傻地扶着浮桥围栏站在原地,脑海里浮现刚才那女子接过灯笼时被灯光照亮的样子。突然身后传来话语道:“跟我来。”他连忙转身看去,只见她在三丈外正扭着腰身提着灯笼看着自己,很快又回过身继续往屋子方向走去了。

浮夸迟疑了一下,才小跑追了上去,跟在她的身后,问道:“是你救了我吗?”她答道:“救你的人是小鬼。”小鬼?浮夸暗忖着问道:“你是说鬼叔?”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浮夸于是追问:“他也在屋里吗?”她还是用淡淡的语气回答道:“他过几天会来。”浮夸听罢有些失落,轻轻应了一声嗯,也没有多说。

女子走着走着将双手负在腰窝后,自然也提着灯笼垂在臀后了,由于她的抱腹遮前不遮后,除了一束长发稍稍遮挡,其余背部被月光和灯光照得洁白无瑕,浮夸竟双眼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后背看,不是因为肌肤雪白,而是她的背上分明有一个方形咒印,心里不禁诧异,猜想着这咒印到底是何作用,突然他双眼一亮,惊喜道:“原来是你!”

女子立即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浮夸接着说道:“你还记的吗?那天下午接近傍晚,在庚申区住宅高楼的街上,我不小心撞上了你!”她把灯笼靠近浮夸的脸,细看了一下,也终于回想起来,但依然是一副冰冷的神情,毫不诧异惊喜,只是点头道:“好巧。”说罢又回过身继续走去了。

浮夸又紧跟上去说道:“你把头发扎起来,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她没有搭话,只是举手把捆住头发的白色布条扯下并昂头晃了晃,长发被摇得松散开来,遮住了整个后背。浮夸见她浑身湿透,不禁问道:“你不冷吗?”她答道:“有点。”虽然感觉她很冷漠,但浮夸最后还是要说一些客气话,于是道:“谢谢你救我,留我在这里休养,这里真的很好。”他说罢也不继续废话了,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女子突然回了一下侧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浮夸见她难得主动开口,不禁微笑道:“他们都叫我浮夸。你呢?”

“雪初。”她慢走着答道。浮夸道:“那我叫你雪初姐姐吧。”她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此时刚好走完浮桥,两人穿过围坝,进了屋子后,她把灯笼放在八仙桌上,然后回房关上了门。

浮夸在桌边坐下,心事却又涌上来了,使他烦闷不已,不由得趴在了桌子上,侧着头看向大门外,只见远方那月光已经沉下了海,天空开始从黑色转为墨蓝,星光也慢慢变得衰弱,黎明快要到来了。突然听见开门声,浮夸立即直起身子看去,雪初的房门依然紧闭,倒是相邻的房门打开了,见一只猫站立在门外,小惊道:“噫?好大一只猫!”那猫见了他也是小惊,问道:“你还有心智?”

浮夸顿时大惊道:“哇!这猫会说人话!”说着连忙站起后退了好几步。其实这猫正是六须,她翻了下白眼,然后抬起双手,左手伸出三个手指,右手伸出四个手指,问道:“这里多少个手指?”浮夸觉得她奇怪至极,但还是答道:“七个。”六须接着又换左手伸四指,右手伸三指,问道:“现在呢?”浮夸实在受不了,翻了一个大白眼啐道:“你好无聊!”

确定他并非煞尸,六须终于舒展开来,突然又听见开门声,是主人出来了,连忙欢喜道:“主人,我们成功了,他没疯!”此时雪初已经换上了对襟襦裙,但仍是披头散发,她点了点头,吩咐道:“天快亮了,去拿笔和朱砂。”六须应声便去准备,雪初又转向浮夸道:“你跟我来。”说罢便从这正厅的后门走去了。

浮夸连忙跟去,没几步便来到了屋后,刚想问要去哪里,只见雪初姐姐突然一跃上了屋檐,然后转身俯视下来说道:“上来。”浮夸眉头一皱,爬屋顶这事虽然他也常干,但这屋子可没有像兰蕊家那么矮的耳房,于是弱弱问道:“有梯子么?”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背后腰带被扣,是那大猫。

六须紧紧揪住了他,鄙视道:“居然不会轻功。”说罢猛地一跳,提着浮夸冲上了屋檐,浮夸惊慌站稳,跟着她们走向屋顶。这屋子是一座盝顶式建筑,其顶部是一个由四边正脊围成的长方形的平顶,四边有约一尺高的镂雕围栏,而四角则各有一个龙头,都张嘴瞪眼盯着平顶中心,龙身则顺着四条戗脊向下延伸,至龙尾处向上翘起,形成飞檐。

“你躺下。”雪初伸出手掌指着平顶中心对浮夸说道。浮夸疑惑道:“在这里?”六须不耐烦,踢了踢他的后跟骂道:“别婆妈,太阳快出来了。”雪初瞪了六须一眼,说道:“不得无礼。”

浮夸不知道她们要搞什么名堂,但也只好照做了,可是刚一躺下,便留意到雪初姐姐的衣袖里藏着一把短刀,顿时紧张起来,问道:“你们要干什么?”雪初没有搭话,只是在一旁盘腿坐下,与屋子座向相反,而六须因被主人瞪了一眼,不敢再乱说了,乖乖站在旁边,拔开手里小瓷瓶的塞子,然后把小毛笔伸进去蘸了一下,再拿出来时,毛笔笔尖以被染红。

雪初接过毛笔,然后拿出短刀,在刀身上临近刀柄的一端写起字来,此时海风有些急,吹得她长发飞舞。写好之后,她才开口对浮夸说道:“解开上衣。”浮夸越来越紧张,心想这女子生得秀丽若仙,不像会做出活体解剖这般残忍的事情来,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大活人!但仔细想想之前在铁城的遭遇,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雪初见他一脸惊恐,于是解说道:“你的伤势还不稳定,我要给你施个术。”浮夸听罢暗忖,鬼叔将自己交托给她们,应该是可信的,况且自己这废物之躯,她们要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必如此麻烦,想到这里,终于提起勇气解开了上衣。

雪初提着毛笔在他的胸口处点了一个红点,又把毛笔递给六须收好,然后左手反握着短刀以刀尖顶着红点,这明显是在准备把刀捅进去!浮夸顿时大惊失色,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听着,不想死,就别动。”话音未落,雪初就扬起右手猛地一拍那刀柄,顿时鲜血飞溅,短刀插进了浮夸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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