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鬼叔醒来伸了一个懒腰,突然哎哟一声,连忙用手抚着腰侧。美女妖窈,英雄摇腰,世事亦不过如此。伏睡在他左右的两个女子被扰醒了,粉红的脸颊露出了笑容。此等享受,鬼叔不禁赞叹,床是世上最好用的运动器材。
此时旭日已高升,把光芒打在房间的地板上,非常明亮。鬼叔见是时候,赶紧起床穿衣,快步出去了,门也不关,头也不回。
出了欢喜楼,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鬼叔匆匆回到客店的房间,打开门一看,顿时惊呆了,只见眼前遍地都是纸张,上面写满了符咒,案几上还堆放着高高一叠,非常凌乱,风一吹,又有几张符纸飘落地上,而浮夸此时仍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鬼叔没有叫醒他,而是走到窗户轻轻扯下窗帘,将其结成一个大布袋,用以收拾符纸,弄好之后便从窗户跳下,落于客店的后院中,他将这一袋符纸扔在中间空地上,然后到旁边的厨房里抽出一根柴火来,把符纸给点燃了。
“干嘛呢干嘛呢?!”女掌柜见后院着起了大火,急忙冲来,手握着一把算盘扬了扬,那架势,与扬起菜刀无异,她骂道:“你竟敢烧毁我店财物?!”鬼叔见对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便掏出银两递了过去,掌柜当即赔着笑脸道:“您慢烧,慢烧……”说着退下去了。
把所有符纸烧毁之后,鬼叔见时候不早,连忙跃回楼上,想要带浮夸离开,可一翻进窗户顿时傻眼了,里面空无一人,而房门大开着,他拿起刀快步走出去,大喊着浮夸,却听不到任何回应,从二楼喊到一楼,又从客店喊到街上,行人听见他呼喊都纷纷投来目光。
这臭小子!难道被拐了?鬼叔猜想着,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自己收拾符纸的时候,劫匪就已经潜伏在房间附近了,而且劫匪肯定是从客店前面逃离的,如果从后院方向逃离不可能躲过他的眼睛。
鬼叔又从街上寻回到房里,仍然毫无回应,房里也不见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又再到一楼问了问,都说不知道,实在无法,便在店里要了马匹,出门瞎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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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一辆牛车拉着干草走在山谷中的小道上,车夫悠然地牵着牛绳,似乎并不着急赶路。
晃动的干草中突然猛地坐起一个人来,正是浮夸!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这是哪里?”他以为是鬼叔在赶着牛车,但回头看去时顿时吓着了,惊道:“你是谁?!”
车夫回过头来,看着浮夸笑道:“是我啊,不认得了吗?”他说着将食指横在上唇以遮挡胡子,浮夸仔细一看,惊叫道:“瓷大哥!你怎么……”瓷笑道:“没什么……就是想换个装束,到乡村玩玩。”
只见此时瓷大哥乔装打扮成一个车夫,一身破旧粗布麻衣,头发也只是随便捆作一团,相当凌乱,脸上也脏兮兮的,上唇还贴了胡子,之前在方塔土楼所见的青白俊秀之气荡然无存,若不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浮夸好奇问道:“乡村?去那些地方玩什么?”瓷想了想,笑道:“骑牛啊,斗鸡啊,捞鱼啊,捕鼠啊,好玩的可多了。”浮夸嘴角一拉,皱眉道:“好无聊。”瓷见他这般反应,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接下去了,他从小在王宫长大,后来又一直在鹰峰生活,早受够了繁文缛节,自然觉得乡野舒适随心,然而浮夸却是在穷乡僻壤长大,自然觉得繁城闹市好,万紫千红,应有尽有。
正无语时,瓷突然眉头紧锁,眼里怒中带惧,原来前方出现一个人,伫立在路中间,拦住了去路,他身穿黑袍,一侧染有一个大大的“麻”字,浮夸一看,便猜到那人也是鹰殿来的了,除了他们,谁会穿这样难看的长袍。
果然,那人等牛车近了,便蹲跪作揖道:“属下麻,拜见副殿主。”浮夸一听顿时目瞪口呆,原来瓷大哥就是鹰殿的副殿主!而瓷并不理会,仍驱牛前进,想要绕过去,怎知麻竟站起移步挡道,瓷怒道:“你竟敢拦我?让开!”
麻连忙作揖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奉命行事。”他嘴上虽是恭敬,手上却不见卑逊,见副殿主无视他继续赶牛时,他当即双手拄剑运功往地上一插,顿时雷电铺张,兹兹作响。
大水牛被电得跳了起来,哞吼着掉头就走,瓷差点被抛下驾座,慌忙紧抓着牛绳,连坐在后厢干草上的浮夸都感觉屁股一阵酥麻,险些没忍住屎尿,不禁惊叹这家伙果然人如其名,有够麻人的。这回头没走几步,便又见有人前来,那人横马吁停,连回头的路也堵住了。
“鬼叔!”浮夸欣喜道。骑马拦路者正是鬼叔,他看了看乔装打扮的瓷,又看了看堵在另一头的麻,思虑了一下作揖道:“敢问副殿主,这是要带浮夸去哪里?”
瓷本来带着浮夸走的是山间小道,以为鬼叔会沿着水寨码头的繁华大路追去,没想到他还是追寻到这里来了,一时间两头堵,无路可走,瓷明显有些不知所措,这下又受鬼叔质问,便也不讲理了,硬说道:“浮夸难得大伤初愈,我带他去庆贺游玩一下,不行吗?!”
“当然可以了。”鬼叔翻下马,走近两步接着道:“只是眼下要回城,况且回城路上也可以庆贺,两不误。”瓷的眼神变得冷厉起来,从座后抽出一把砍刀,说道:“如果我说不呢?”鬼叔和麻见了,不由得拧紧了眉头,副殿主虽然被殿主阉去了大部分实权,很多情况下无权发令,但瓷的尊贵身份摆在这里,他若硬来,鬼叔和麻都是奈他不何的。
气氛一下子陷入僵局,三人都一动不动,而浮夸却诧异起来了,问道:“瓷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回铁城呢?”瓷被这么一问,顿时愣住了,想了一下,才结结巴巴说道:“我……哪里是不让你回铁城,只是……只是想带你去玩玩……”
鬼叔见瓷三句便有两句是说玩耍,眼神里便开始露出了不屑,但细细想了想,觉得此事不简单,又见路边有家茶栈,便吩咐道:“小麻,你先带浮夸去茶栈,我有些话想和副殿主谈谈。”
浮夸听罢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只见那麻应了一声是便走来,不由得连忙往后挪了挪,以躲避对方。鬼叔见状道:“别担心,小麻也是自己人。”浮夸回头看了看鬼叔,又看了看已经走到车边的麻,见他向自己点了点头,以示毫无恶意。浮夸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跳下了车,跟着麻走进了茶栈。
鬼叔见他们走远了,才走近牛车,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机密?”瓷怔住稍许,才说道:“是……但我不能说……你知道的,翼她……”
“殿规森严,泄密乃死罪。殿主赏罚分明,即便你是她亲哥,也不例外。”鬼叔见瓷欲言又止,便抢说道。瓷更是恐惧起来了,以妹妹那蛇蝎心肠,倘若自己犯了这等死罪,就算没有处以死刑,恐怕也要割去舌头。他越想越怕,不禁跳下牛车,慌张道:“她已经犯下恶果累累,如今又……总之不能送浮夸回城……再说,浮夸也是无辜的啊……”
鬼叔转身背对茶栈,眺望着远方的山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比你更担忧。殿主下令要送他回去,我不执行,自会有其他人去执行,与其这样,还不如我送他回去。”瓷听罢甚觉有理,但仍觉得送浮夸回去十分不妥,刚开口说“可是”又被鬼叔抢道:“以往你在外衣食住行等等所有资费皆来自鹰殿,若脱离了鹰殿,恐怕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说带着一个除了送饭就没其他本事的人逃亡了。”
这下可让瓷深思起来了,他久久不语,他知道自己虽然也会那么一些法术剑术,但跟那些江湖上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大侠比起来,还真的是微不足道。说白了,人若无法自力更生,还谈个屁锄强扶弱。
鬼叔见他不语,又道:“我已经教会他山寒咒,也就是传召巨大魂械的那个咒术,如此一来,他便可在危难之际搬救兵,不至于像之前那般任人宰割。”瓷听了惊讶道:“那个咒术是以三年寿命为代价的,他能传召吗?”
“能。”鬼叔肯定地答道,“昨日离开莲舟园,正是用他的血传召的。”瓷更诧异了,问道:“那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他的啃噬咒开始发作了,最多也熬不了三年的吗?”
这下倒是轮到鬼叔深思了,他想了稍许,才说道:“一种可能是,在寿命不足三年的情况下无需代价,可无限传召;另一种可能是……”鬼叔从远方收回视线,看着瓷道:“浮夸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瓷顿时毛骨悚然,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是人是什么?”他实在无法理解,浮夸还活生生有说有笑,怎么就不是人呢?
鬼叔回想着当时雪初婆婆的话语,稍许道:“可以把他理解为半尸吧,我也不太清楚。巫医说过,他已经是个死去的人了,就算救醒过来,也必然会在三年内变成煞尸,而现在他尚有清醒理智,估计是巫医的法术在起作用。”
“世间竟有此等奇事……”瓷从未听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一时间也难以理解接受。
鬼叔点点头,自语道:“活人尚有寿命可言,但对于死去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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