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山,盛夏,一夜雪飘。
春夏秋冬四时之景,这本是天道注定的自然之理,可在偏远的熊山内似乎就不是那么的理所应当了。雪后,天已放晴,雪水渐渐融化在青翠的嫩草里,草叶尖尖尤带几滴水珠,为山里平添几分春意。
树上的雪已经化尽了,偶尔一阵风吹过还能洒下一阵叶雨。随着温度逐渐升高,虫鸣声,鸟叫声,偶尔还有两只黑熊低闷的吼吼声从某处山洞传来,熊山正在苏醒。
一处山壁下,草丛不自然地动了动,出现了一个圆圆滚滚的毛球。毛球左右晃了晃,警惕后则是施施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原是一只白色的狐狸。
小白狐抬起爪子挠了挠头,又放在嘴边舔了舔,龇牙咧嘴一番,出去觅食了。
四周的树木多是十数米高的,且繁荫如盖,合围着把大半片天都遮住了。小白狐轻快地在叶毯上跳跃,肉垫保护着它以致没有多余声响,而灵敏的鼻子和不是转动的小耳朵则帮助它发现今天的早饭:它昨天一日都没有出去猎食,若不是有平日里存着的食粮作底,它便是要冒雪外出捕食的了。
狐狸在雪里捕食本没什么,只是这小白狐生性疲懒。平素里若不饿着,多数时间都喜欢在自个儿的小窝里呆着睡觉,每次需要捕食的时候也都会多补充些用以后备。在成年被赶出门后,小白狐正是靠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悠闲姿态,却也是活过了三个春秋。
远处发现猎物,小白狐的动作瞬间慢了下来。
那是一只兔子,正靠着一颗巨树伏着毛绒的身子吃嫩草。兔子不小,估摸着是成年体型里比较健壮的了。虽然是在进食,野兔仍然双耳直立,后腿也处在踮起的状态,想来能长到这火候也是靠着份小心翼翼。
小白狐轻轻地、时停时动地靠近嘴唇一动一动的野兔。
野兔浑然不知危机所至,耳朵一颤一颤,用食物补充昨夜寒冷带来的消耗。
从背后靠近到两三米,白光闪现,两爪毙命。
小白狐扣住野兔尚在抽搐的身体,眯起了眼。嘴角带血,它应该是在笑。
不消片刻,小白狐叼起野兔的尸体,向右方另一处树荫走去。它准备前往它的一处食物储存点,去那儿享用美食。
小白狐的生活大致就是如此,闲着呆家里睡觉,饿了出来觅食。其余狐狸大多也许会有选择地夜晚捕猎,小白狐则只看自己的肚子,全然不在乎日月更替。好在它的家选在树荫密集的地方,而附近的猎物也多是些凭本能生存的小动物,野兔,老鼠,小鸟乃至青蛙昆虫,小白狐来者不拒,每日里总是能捕到些什么的。吃饱之后,多余的食物则存在固定的地点埋好以待冬日,没有种群的交流,没有异性间的繁衍,小白狐就这样又度过了一个寒冬。
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很久。生存,生活,哪怕这只小白狐与其余种群有或这或那的不同之处,它也只会在野兽的范畴内活的滋润轻松,尔后二十几年过后,在滋润轻松中老去、老死。
本应该是这样的,直至某一天的转折。
小白狐依旧在这一片树荫下游荡。截至傍晚,小白狐才抓住两只从它眼前窜过的老鼠,勉强填了肚子,离储存粮草的数量还差了不少。如果过了会儿还没有猎物出现,小白狐只能明天出来多辛劳一阵了。
食物们哟,快快出来吧~
遗憾的是,直至太阳下山群星隐现,小白狐仍是一无所获。
耷拉着脑袋,小白狐慢悠悠地启程回家。这一带附近没什么大型动物,四年来小白狐已经逐渐成长为这儿的霸主了。近日里打猎的收获越来越少,逼迫着小白狐放弃自己的“领地”前往新的征途。可对于悠闲度日的小白狐而言,这个决定真有这么好下吗?
在家门口,小白狐左右望了望,确定没有其余动物;又抬了抬小脑袋,从树缝里观察万古难变的星空,终于还是决定回窝里睡觉去。
咦,今夜的星空好像不太一样?
小白狐活动的场所是一片树荫繁密的地方,白天里兴许还会跑远点纯粹感受日晒,到夜里太阳下山了,小白狐出门则只为捕食,若跑远了进入危险动物的领地,那可就糟糕了。而今夜的星空,同样是从层层树荫里看着的,却不再是平日里点点闪闪的样子,而是一条一条,一带一带,像是九天玄女扔下几缕丝绸,引地上英雄折腰。
小白狐只活了四年,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倒不如说除了有记载历史习惯的人类外,只有小部分生物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壮哉奇哉美哉的流星雨了。
平日里以为不变的天空展现了另类的美感,小白狐一时之间看的有些痴迷了。倒也不赶着回去睡觉,只抬着头从叶子里看着只鳞片爪的星星雨;抬头抬累了,不知不觉就躺下了;睁眼看久了,不知不觉就闭眼了,也就睡着了。
梦里星空不再,只余大雨倾盆。雨水汇聚在身下的树林里,小白狐恍然惊觉:自己怎么飞上了天空?
一惊之下,梦已转醒,天空蒙蒙亮,世间万物仿佛笼罩在一股迷茫的紫青之气中。过去小白狐偶尔起得早,也见过这种景象,可今日里从亿万星辰的雨打中醒来,眼里映刻的万物都有了别样的意味:哪怕周边仍旧是树木,树叶,也发现自有生机在其中。
这畜生的感悟来得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便消失殆尽。小狐狸摇头晃脑起了身,睡了一夜此时困意全无,倒不如再去猎些存粮?至于在草坪上昏睡一夜却安然无恙,小白狐只道是运气好,连一丝后怕也未有。
只刚迈开前爪,头里耳旁却突然响起了铿锵之声,雷鸣作响连绵不绝。小白狐身体停顿再难以为继,抽搐之下整个身体摇摇欲坠,头晕目讯之下正努力适应。
好在响声只延续一阵,短暂的静谧后,小白狐突然感到透彻的清凉在身体里游荡,禁不住呜呜叫出了声;四爪摊开趴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像是烈日里躺进了冰泉,任凭体内这股清凉气流游动。
这段感受让小白狐着实舒畅,又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小白狐张开双目,已是艳阳透疏影了。神清气爽地抖抖身子,小白狐试探着走了两步,发觉身体比以往更是轻盈,喜不自胜。感到肚子有点饿,小狐狸便控制力道,又是蹦蹦跳跳着找猎物去了。
这回似乎运气回来了,很快就发现了一只肥硕的大白兔。尽管感觉哪里有些别扭,小白狐还是潜行、抹喉二连杀,准备享用久违的正餐。
“……恭喜猎杀野兔,正在结算……”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在小白狐耳旁,吓得它顿住了进食的行为。立时放下大白兔,摆出进攻架势四处张望。
小白狐听不懂这声音,却能听懂这声音包含的意思。猎杀?就是打猎吧。结算?是进食吗?似乎有些不同。
“……系统激活进入第二阶段,……意识形态不同,通过……规则,……准允改造意识形态。”只一段听不懂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后,小白狐又一次华丽丽地“睡”了过去。
这次醒来后,应该还是平安无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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