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仙在厨房里清洗碗具的时候,袁帅就去了客厅,他走到了放棋盘的地方,把里面的一颗棋子拣了出来,上面写着“瑶玲”二字,他把棋子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把上面的名字用刀刮了,他的嘴角弯起了一种不明显的弧度。“瑶玲”二字变得不复存在了,像从他的世界里抹去了一般。
唐子仙躲在厨房里偷偷的哭泣,她再也承受不起将来会失去袁帅的事实了,当她在清醒的时候,除了感觉到残酷的现实在啃噬她的世界外,就只剩下无尽的伤痛了。袁帅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放不下的人,而袁帅也深深的爱着她,如果有一天,她离他而去,她无法想象留给袁帅的会是一种怎样黑暗的世界。
哭声隐隐约约从厨房里传了出来,袁帅收好棋盘后就去了厨房,只见唐子仙抱头蹲在门边,她开始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脑袋。袁帅马上走过去抱住了她,挡着她的双手不再让她折磨自己,可是唐子仙忽然像变了一个人,她张嘴毫不犹豫地咬向袁帅的肩膀,袁帅只是“啊”了一声,却始终不放开唐子仙的双手,他必须阻止唐子仙在发病时的无意识行为。唐子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把袁帅推开,然后她就开始情绪失控的抓起厨房里的一把刀指着袁帅,惊恐的喊着:“别过来,别过来……不要靠近我,走开!”
袁帅蹲在一旁,手摸着肩膀上的伤口,脸上浮现着疼痛难忍的神情。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生怕惊吓到了唐子仙。他缓缓的伸出双手,连呼吸都变得缓慢,“别紧张,放松,放松,我不过去,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把手里的刀放下好不好?乖,听话。”袁帅一边说一边向唐子仙靠近,他轻轻的挪着步子,不料唐子仙却突然将手里的刀一挥,划拉开了袁帅的手臂,一道长长的口子开始不停的往外渗着鲜红的血液。
“啊!”袁帅又疼痛难忍的叫了一声,他尽可能的压低声音,只为不再惊吓到神经紧绷着的唐子仙。
唐子仙看着袁帅手臂上的伤口,眼神慢慢恢复正常。
袁帅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伤口,却因为伤口流血太多血液从指缝间渗出。唐子仙像触电般松开了自己的手,刀掉到了地上,她马上走到袁帅身边,惊慌着不知所措。袁帅匀了一口气后对唐子仙说道:“去找医药箱。”唐子仙神情慌张的盯着袁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于是匆匆点头跑开了,显然,她已经忘了是自己把袁帅伤成这样的。
这些日子,袁帅都在承受着身心上的双重折磨,纵使唐子仙让他伤痕累累,他也无怨无悔。许多时候,他只恨不能替唐子仙减轻病症折磨的痛苦,如果能替唐子仙受过,他宁愿得病的人是自己。也许绝望中的人总能给自己一种美好的幻想当作勉励,总觉得奇迹会出现,所以一直固执的坚持着,始终不肯放弃。他坚持着奇迹的到来,在自欺欺人中受着唐子仙带给自己的伤害,无助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袁帅会定期让唐子仙向唐老先生报平安,远离尘世的唐老先生一直对自己的女儿不冷不热。他老了,不再想参与商海里的种种残忍杀戮,世界永远是属于年轻人的,早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他,渐渐的看淡了世事。在那座山上,是唐老先生避开尘事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最好的生活之地。他曾经混战商海几十年,风风雨雨,如今想明白一件事情,人的一生,到头来不过头点地,一辈子在商场里浴血奋战却终究打不败死亡。现在的唐老先生,面容上多了几分和善,他开始让自己向着与世无争,上善若水,和蔼可亲的方向靠拢。
痴心的唐子仙一直缠绕在袁帅的身边,她可以失去一切,却不能失去袁帅。袁帅已经习惯了唐子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病症发作,他没有多余的间来疲惫。他用了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唐子仙,时常不让她走出这栋别墅,只为了不让她受到外界的刺激。住在这栋别墅里的他们,与世隔绝,因唐老先生地位不可小觑的缘故,他们的婚姻一直是媒体关注的焦点,本以为能继续隐瞒下去,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为了不让唐子仙的病情在舆论的压力下加重,无奈之下,袁帅只能求助于归隐山林的唐老先生,袁帅觉得只有请他出山,才能摆平媒体掀起来的大风大浪。
媒体的跟踪让袁帅出行不利,袁帅开着车刚离开别墅,一群蹲守在别墅入口处的记者就追了上来,这种围追堵截让袁帅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终于忍不住像疯了一样砸掉了记者们的摄影机,最后,他无力的乞求道:“给我一条活路行吗?你们要把我逼死吗?”
唐子仙站在二楼的窗户前,眼泪哗哗的往外流淌着,她看着袁帅被一群人围堵,瞬间觉得他们的小家坍塌了,在摄影机下一切都将成为泡影,在阳光下崩裂,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绝望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双眼闪着泪花,哭干了泪水,只剩下疲惫和伤痛。
不一会儿,别墅出口处就来了几辆面包车,从车上下来十几个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男人,他们三下五除二的就挡开了那群记者,其中一个人站到了袁帅面前,他面无表情地对袁帅说道:“先生请你上山。”
袁帅似乎并不惊讶,他知道这些人是唐老先生的手下,于是重新发动了车子,当车开走后,这群西装革履的人才放开那群记者,他们迅速的进了面包车,不一会儿车子就扬长而去了,只剩下那群记者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面包车上的人护送着袁帅的车到了唐老先生的归隐之地,直到唐老先生出现在唐子仙面前,袁帅才忍不住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唐老先生把袁帅领到了凉亭下,他看着身材消瘦的袁帅,心里一阵酸楚。过了许久,袁帅的心情恢复了平静,这时,唐老先生才开口道:“今天叫你来,是因为我知道你有事要找我。”
袁帅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是啊,如果不是他想找自己,自己怎么可能找得到他。这个地方,如此隐秘,袁帅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岳父竟然在这里生活。他还是曾经那个叱咤商海的人吗?如今锋芒褪去,棱角磨平,他的温和让袁帅变得不习惯起来,难道是这里的环境改变了他吗?
“我已经快撑不住了。”袁帅用冷冷的口气说道。
唐老先生沉默着,然后对旁边的一个黑衣人使了一个眼神,那人马上就心领神会的带着一群人走开了。
没有了那群黑衣人围在身边,唐老先生这才开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不好,很不好。”袁帅使劲地摇着头回答道。
“嗯。”唐老先生这一声像是在回应袁帅,又像是敷衍。唐老先生的反应让袁帅觉得心寒,他变得激动起来,“她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如此冷漠?”
唐老先生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他把目光转向了远处,幽幽道:“她不是我的女儿。”
袁帅瞪大了双眼吃惊的盯着唐老先生,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唐老先生接下来的话让他脑袋一片空白。
“准确的说,她是我的侄女。我还有一个妹妹,她是我妹妹生的。”唐老先生顿了顿嗓子后又道:“她没有见过她的亲生父母,一直以来我都瞒着她,这件事情是我妹妹心里的一道伤。”
袁帅错愕的不敢说话,连身子都变得僵硬起来,唐老先生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事情,若不是亲耳听到,袁帅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事是真的。
“当年,我的妹妹喜欢上了一个穷书生,她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和那个穷书生在一起,可是后来,穷书生辜负了她,抛下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国外,那时候,我妹妹便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生下唐子仙后就离开了唐家,这是唐家的家丑,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未提及过,就当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你抚养了唐子仙?”袁帅推测道。
“嗯。”唐老先生平静的回了一声。
袁帅却倒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唐老先生为什么和唐子仙在过去感情一直不亲密,直到现在,也一点都不像父女了。
“我也想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她,但是看到她,我就会想起当年的事情,还会想起她是那个我恨不得剥了他的皮的负心汉的女儿。这二十几年来我尽可能的在物质上满足唐子仙,因为我给不了他父爱。”唐老先生无力的眨着眼睛,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变得无神。“我总会老去,死去,今天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她是一个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你是她的全部世界,我一直希望你能守候在她的身边,而你也做到了,这一点让我很欣慰。”
袁帅苦笑道:“我是你用来弥补对唐子仙亏欠的物品吗?”
唐老先生用余光扫了袁帅一眼,他并未否认袁帅的质疑,“未来把唐氏家的企业交给你我也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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