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边四处打量,终是在西北角的方向,发现了一个黑衣人,他背对着她蜷缩着身子躺在角落里,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白萱吞了吞口水,缓缓地向他靠近,“你,你好。”见他没有反应,她便又蹲下身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紧张地屏住呼吸,没有反应,难道真的……死了?
正当白萱低头怔神时,那黑衣人吃力地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向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谁?!”
“啊!”白萱被吓得大呼一声,跌坐在地上,猛然抬头看向黑衣人。那人有些狼狈,面色苍白却掩藏不了他的俊美无俦,五官精致,尤其一双深紫色的眸子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那双眸子她记得。
指着他,惊呼,“你……”
话音未落,下一刻,那双大手便紧紧扣住了她的脖子,低沉的嗓音透着阴冷,“若是再喊,本君要了你的命!”
白萱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睁大眼睛,脖子被扼住,有些呼吸困难,本能地去死死地掰着黑衣男子的手。
“咳咳……”白萱的挣扎扯到黑衣男子的伤处,他忍不住咳了几声,掐着她脖子的力道也弱了几分。单手抽过身侧的佩剑,横在白萱面前,眼神阴鸷可怕,扯动嘴角邪魅一笑,“本君正愁走不出这鬼地方,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被放开后,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白萱脸色煞白,脖子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红印子。低头看了眼横在面前的长剑,闪着幽冷的寒光,不过更令她害怕的是那黑衣男子,吞了吞口水,“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自然是留你作人质。”
白萱深吸了口气,努力令自己镇定下来,眼睛看向黑衣男子的身后那折断的羽箭,已被血迹染得殷红。
黑衣男子有所察觉,也是回头瞄了一眼,抿了抿苍白的唇。“月倾尘的箭法不错,可惜终究是强弩之末,不然本君早就没命了。”
“你出不了灵风山的。”
“有你,岂会出不去?”
平静下来,就没有那么害怕了,白萱定定地看着黑衣男子。“你自己清楚不是?若是用我做人质,惊动山里的人,他们怎么会容你放肆;若是让我带你下山,以你目前的状况,根本就走不下去。”
黑衣男子皱着眉,点了点头,“有些道理,不过如此留着你便没有用处。”
白萱摇了摇头,“不杀我,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救你?”
“哦?”黑衣男子笑了几声,也不再兜圈子,“脑子还算灵光。那么,你可会救我?”
白萱眸子一暗,长长叹了口气,后悔自己不应该好奇心那么重,大着胆子走进山洞。“如果我不答应你,能活着走出去吗?”
“不能。”
“若是,我救你,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不再杀他?”黑衣人冷冷一笑,“做不到!”
白萱顿时被噎住,有些气愤,“求人相救应该是这个态度吗?”小心翼翼地隔开横在面前的长剑,“那你凭什么相信我就一定会守诺,不会走出这个山洞就把你藏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倾尘?”
话音刚落,嘴里便被一颗药丸塞住,强制咽下。白萱猛然咳了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倒是提醒了本君。”强撑着说了这么多话,黑衣男子明显体力不支,呼吸也是越来越不平稳,“毒药而已。”
“毒,毒药?”白萱欲哭无泪,咬着唇瓣再也不敢多嘴。
“离开时自会给你解药。”
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鬼才信你!”不过心里却很是不屑,她怕什么,有云涯仙人在,这世间会有他解不了的毒?
“本君向来说话算话。”黑衣男子收回了佩剑,倚靠着洞壁坐直身子,慵懒中透着几分洒脱意味,与方才阴鸷可怖的样子截然相反。又是咳了几声,“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一死,而你恰恰是本君活下去的唯一机会,总得试上一试吧!若是想着耍什么花招,劝你还是省省,本君倒是不介意有你陪葬!”
…………
连日来,白萱总会偷偷地跑来山洞,容宸有所察觉,却从未说过什么。
换过几次药后,黑衣男子的伤势渐渐好了起来,面色亦不再那么苍白。
白萱皱着眉头,收拾着地上零散的药草,看了眼一旁悠闲吃着糕点的黑衣男子。
“喂!你什么时候走啊?我的解药呢?”
黑衣男子挑了挑眉,有些不耐,“伤好了,本君自然会给你!”
听他一直自称‘本君’白萱有些疑惑,停下手里的动作,蹙着眉打量起面前的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还有,你为什么要杀倾尘?”一直以来她都没有问,可是不代表不好奇。其实最初会救他,也是因为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如今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会不会因为她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黑衣男子手一顿,“本君是谁,你不必知道。”
白萱叹了口气,“那我总不能叫你‘喂’或者是……”上下打量了黑衣男子一番后,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小黑’?”
眼角抽动,俊脸上满是黑线,“你敢!”
“嗯……”想了想,“既然你不想说,我就叫你‘岩风’吧!”不是因为要采岩风草,她一定不会遇上他!
黑衣男子没有吱声,想来应是同意了。
见他沉默不语,白萱翻了个白眼,她最关心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杀倾尘?是有什么误会吗?”
“误会?”岩风忍不住大笑起来,丢掉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皱着眉头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油渍。“我看他不顺眼,不行吗?”
“……”
岩风抿起嘴角笑了笑,打量着白萱,问道:“你觉得我是坏人?”
不假思索,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因为我要杀你爱的男人?”
白萱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乱世之中,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哪里能说的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月倾尘又怎样?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难道他手上沾的鲜血就少吗?”
听岩风如此说,白萱眸子中划过一丝痛色,整个人都消沉了许多,幽幽叹了口气,“他也是不得已。”
“呵呵,不得以?在你心里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唇角一抹戏谑的笑,眯着眼凑近白萱,“小花妖,还记得狐媚儿吗?”
“狐媚儿?”白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身子微微向后倾,远离向她靠过来的岩风。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想起了遇到妖物围攻的那次经历,惊呼,“是你?!”
“没错。”岩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抱着胳膊,嘲笑的语气说道:“对自己都能心狠的人,你觉得他会是良善之人吗?”
白萱吞了吞口水,惊诧地看向岩风,他知道她是妖,而且一直都知道!身为凡人,可以随意操控妖物,她究竟救了怎样可怕的人物?
“倾尘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守了他十二年,会不了解吗?
岩风冷冷一笑,“你就那么信他?”
“是,我相信他,而且御国百姓也相信他。”
岩风冷哼一声,眉眼里满是不屑,“百姓?呵,他们又知道什么?乱世中,谁不想有番作为,只是我和他,我们选择的方法不同而已。若想功成名就,成就皇图霸业,流血牺牲就在所难免,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月倾尘他冥顽不化,以为六国如今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是好的?简直愚不可及!”
看着张狂不羁的岩风,摇了摇头,“我见过御国王城中人们的生活,他们一定不喜欢战争!”白萱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安定富足的日子不好吗?你又凭什么为了所谓的功业,打乱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肆意决定那些无辜之人的生死?”
岩风抬眉,深紫色的瞳眸中满是自信傲慢,“因为本君有能力改变局势,掌握他们的生死!”
“有能力就应该去关心弱小,而不是用它去纵容自己的**。”白萱不以为然,皱着眉,起身理了理衣裙,俯视着岩风,“你能掌握别人的生死,可掌握不了你自己的。我知道倾尘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他所喜欢的,可是他还是在坚持,不过是为了守护更多人的幸福,而你永远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我之所以救你,不仅仅因为我做不到见死不救,而是倾尘他根本没想要杀你。你以为那日若不是他有心放过你,你能活到今日,等到我来救你?”
岩风眯着眼看着白萱,微微有些怒意,“你说什么?!”
“岩风……”白萱轻轻唤了句,而后定定地看着他,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吧!”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洞。
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石头缝隙中钻进来,那斑驳的光影照在长着星星点点青苔的洞壁上,时而墨绿,时而翠绿。洞中安静得很,能清晰地听到叮咚的水滴砸落进深潭的脆响。
岩风看着洞口那摇曳的柳树枝条,有些出神,终于明白为什么孤傲冷清的月倾尘会在身边带着个小花妖,在权谋漩涡中成长的人,谁不渴望如此干净剔透的灵魂,渴望得到她的救赎?
许久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小花妖,我们还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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