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所有的yīn霾一扫而尽,此刻的王后再也不为这段感情深感罪恶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盈包围了全身。
“在古时候,啊不,据说后世有一个人叫祝英台……”在不昧心里,《梁祝》只是家喻户晓的故事,无需过多渲染,是以不惊不喜、无波无澜地述说着。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听着梁祝,看着雪花,那雪花即使冰冷看上去也温暖,当半夜狂风肆虐,窗内烛火通明,此刻的梁祝,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王后深深震撼了,她惊叹人世间竟有这样的情种,自己即便牺牲所有,又有何惜!
“我们那还有一首诗。”
“快给我念念。”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问世间情问何物?……”王后低声念着,欣慰地笑了,眼里却含着苦楚,“没想到,最能了解我的,竟然是你?”王后眼神里闪现出一丝决绝的坚定,似乎已经完全明白了该怎么做。
不昧心下明白了几分,见王后眼眉舒展,觉得自己也应该离开了,至于其他的,能少知点就少知点,该装糊涂便装糊涂。“能替王后分担忧愁,在下十分乐意,天sè晚了,还请王后早些休息,在下是不是也应该告退了呢?”
她回头温婉地对不昧说道:“谢谢你,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就在不昧离开的瞬间,王后依旧面带微笑,仿佛得到从未有过的解脱!
不昧回到房间,天sè已经由蓝转红,清晨的雪更冷,不远处的悬崖上,正是磬兮的太昊殿,那里彻夜灯明,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直没有走进殿里,在悬崖上兀自临风而立。前前后后来了好几回人,却都没能将他劝回去。
悬崖上,竹风低吟,雪花映得天地一片清冷,他就站在悬崖边上,两肩雪花,岿然不动。月sè下,那身影与悬崖凝成了一块白晶,在太阳初升的片刻,闪动着光芒。黑暗的大地裂开了一道红sè的缝隙,从裂缝中吐露出万丈光芒来,那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长,将磬兮的身影拉出十丈远。
一道金光shè来,整个大地仿佛都被撬动起来,裂缝侵吞了整片山河,天地为之一亮。霞光披在磬兮身上,皮肤上的温暖让他这才想起刺骨的寒冷来。他发现当他想动动指头的时候,身上的骨头几乎都冻僵了,一动也不能动。
一想到母后对父王的背叛,磬兮心里如同针扎一般,他找了许多借口,却仍无法原谅她,眼看天亮了,眼前一点退路也没有。浑浑噩噩地过了二十几年,一事无成,国中大权rì渐旁落,自己身为王子,却只是为王族徒增笑料。
磬兮,你的路在哪里?
“我来了……”
磬兮听出是不昧的声音,蒸腾起来的雾水凝结成云,她――仿佛从云海中走来,那么翩然,那么曼妙,那么清新,他从来不觉得她好看,但今天,他开始正视着她,正视着她那身为女人的独一无二的躯体。
磬兮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弹出一个音符,这音符来自天籁,来自自然,来自云海深处,仿佛清晨的露珠,满眼光华。
“你来了……”
不昧会心一笑,这一笑,将磬兮黑夜里的yīn霾一扫而尽,他发现指尖开始复苏,身体开始复苏,连整颗心也开始重新跳动。
“你想知道答案?”磬兮回过神来,提醒自己她是为了什么而来。
不昧摇摇头:“你还不知道吗?”
磬兮懵了一下,不昧这才指着东边的一轮红rì道:“这是太阳升起的位置,今天早上的阳光从这边升起来,shè到你身上,然后你的身影一直往西边走,穿过我的窗口,进了我的房间,投在我的茶桌上,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所以我决定上来撬动他,把他搬走。”
磬兮忽然笑了,然而就在他发现自己笑了的那一刻,脸sè很快又僵硬起来,他发现自己从来没笑得这么真心,这么纯粹,好像小时候赢过的游戏。惯xìng的态度让磬兮无法在不昧面前继续自在下去,她是他的计划,是他的小泥人,他不可以放过她。
“看来你我都必须确定一种态度――永远不能把对方当成朋友。”
不昧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那悬崖上的身影明明带着故事,她以为主动一点,就可以友好相处,“为什么不给别人一丝机会,甚至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磬兮再度笑了,却笑得那么心酸,“等你听完我的计划,再决定你是否该改变态度吧。”
“洗耳恭听……”
磬兮避开不昧的目光,望向翻腾的云海,“蛹族是女娲安排到人间散布七情六yù的,目的是用七情六yù摧毁我们魄族成仙的大道,在蛹族出现之前,魄族兽xìng至上。这些年,七情六yù泛滥传染,母后将我隔绝在深宫,就为了保住一个纯粹的魄族躯体。可惜,我还是沾染上了你,我以为……只要对你绝情,就一定不会对你动心,我低估了七情六yù……”
这算不算表白?不昧暗自问了一句,赶紧勒回心猿意马。
“我们魄族一直视七情六yù如同毒蛇猛兽,视为剧毒,自从剧毒散播后,我们魄族再无安宁,人心叵测,猜忌、爱恨、勾结、诱惑等等不一而足,北宇国陷入空前的混乱,还没开战便已自乱阵脚。而且,中了七情六yù的魄族,许多功法再也无法施展,实力骤降几倍,尽管如此,我们魄族在力量上,还是占了上风,但人心涣涣,每个人都在预感,北宇国最终灭亡,真正的魄族很快会消失。”
“所以你视我如同大敌?”不昧心叫冤枉,这不是一棍子通杀么。自己初来乍到,便陷入人妖大战的泥沼中心,说不过去吧。
“这么多年来,我把修仙的时间都花在思考上,我不相信世间没有抵制七情六yù的灵药,只要找到灵药,就能拯救北宇国,拯救魄族。或许,我已经找到方法了,只是还没炼制出来。”磬兮说到这里,望着不昧的双眼,仿佛在给自己信心,但他终于看不下去,再次避开了不昧那无辜的眼神。
“我就是你说的灵药吗?”
“你是世间最完美的人,只要收集你的七情之泪,放入我结法十几年的‘焚情镜’,施以法术,让你万念俱灰,人间七情六yù便可攻破。”
不昧仿佛瞬间冻结,这是何等之寒!万念俱灰,万念俱灰,这比杀死她来得更残忍十倍,更yīn森难耐。“你、你、你太可怕了,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做人岂非太渺小,蛹人只是上天制造的一具刑具,而我们魄族吸纳天地阳气成jīng,可登临仙道,而你们呢,只是一个可笑的存在。”
“可笑的存在……呵,人不应该是万物之灵长吗?”
“万物之灵长?哈哈哈,这不是太可笑了么,这洪荒大陆上的主宰是我们魄族。”
“不可能,历史不是这样的。”不昧想到这里,耳边想起剑羽的jǐng告:一旦进入异界,天地重生,你们所知的历史将不复存在。“不,老天,这是什么样的世界!黑暗、恐怖、完全没有人情味的世界。”不昧差点晕倒,这么久以来,才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相信原来真的回不去了!你所信任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你爱的人也已经不在了!不禁叩问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不昧举目空茫,悲切难当,毁灭一个人的意志才是彻底的毁灭!
不昧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不相信天地重生,一直盼望着回到原来的世界,尽管做不到,但希翼并没有破灭,直到这一刻,才真的破灭了,所有的信仰都被击得粉碎,找不到活下去的目的。不昧用流下的泪水祭奠那个不复存在的世界,祭奠那份再也找不到证据的爱情。
风雪弥漫,眼泪是这个世界最后的温度。
磬兮静静地走过去,生怕打破了这份宁静,他伸起一手,擦去不昧脸上的泪珠,不昧忽然惊吓地跳开,“你这恶魔,你到底想怎样!”
磬兮呆了一下,笑了起来,“你这么不相信我了吗?呵,所有的计划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不是吗?”
磬兮将眼泪放在鼻子边一嗅,“是七情之‘悲’,好伤心的味道。”
那盈盈的泪珠在雪光的映衬下显得玲珑剔透,惹人爱怜,不昧断言道:“你简直无可救药!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慈悲,世界对你而言就是不断的噩梦加噩梦。”
磬兮邪邪地笑了,“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说着,那手中的眼泪“咻”一下钻进身体里。一种悲伤的感觉溢满了磬兮的心,这是收集到的第四颗眼泪,每回眼泪藏入身体,磬兮都与她同感,七情七毒,磬兮早已种下四毒,沁入心扉。
雪,飞扬。
心,各自天涯。
不昧抹去泪水,“北宇磬兮,我欧阳不昧再也不会在你面前流下半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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