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磬兮闭上眼睛,用流息法呼吸了几下,但觉整个身子仿佛一根空管一般,进气的同时又呼出气息,这种感觉让他有点难受,身体空空如也,连动都不能动,果然跟死了差不多。
“专心,否则我难保你过得了这关,一旦过不了关,你就会真的死去。等你身体内的能量完全消耗掉,你就体会到真正的死亡了,这个时候两眼看不见东西,只有漆黑一片,专心使用流息法,能让你度过难关。一个时辰后,你若看到一丝亮光,就表明你身体重新开始复活了。我估计你现在应该听不清我说什么了,忘乎一切,数着呼吸……”
到后面,磬兮果然完全听不到半尸人说什么了,按半尸人的说法便是完全进入了死亡状态。所有意识都渐渐消失了,只记得半尸人说的“数着呼吸”,不知不觉,归入了黑暗。
半尸人一直紧紧盯着磬兮,连半仙跟他说话也不理会,“唠叨什么,出去窖口蹲着!”这时磬兮的眼皮动了一下,以半尸人唯一的一次经验分析,磬兮肯定是分神了,没进入完全死亡的状态,假如无法进入死亡,便无法重生,无法重生,便会进入真正的死亡,如同一个凡人的死。
磬兮的眼皮又动了一下,半尸人不禁紧张起来:“你在想什么?专心呼吸!”半尸人紧张地搓着两手,想帮忙却无从下手。但听磬兮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如此下去极有可能走火入魔。半尸人紧张地挠挠头,坐立不安,“是我太鲁莽了!他不过是个小孩子,怎懂得修炼的功夫!如何做到忘我,眼下如何是好?”
此刻的磬兮仿佛进入睡眠,开始做着各种各样的梦,然而他自己却不知道在做梦,更无法自己叫停,只能任由各种各样的梦折磨着自己。
他梦见自己掉入一个无底的深渊中,整个身子都被抽空了,明明看到有一只手想挽住自己,却拼尽全身力气仍无法抬起手来,只能任由身子不断下坠。“我动不了了,我死了吗?我死了吗?!”磬兮不断在梦里追问起来,弄得自己疲累不堪。
必须马上想到一个方法让磬兮情绪稳定下来,半尸人来回踱了几圈,半仙想问什么又收回肚子里,无奈地继续算自己的手指脚趾。
半尸人想:小时候的磬兮每次睡不着都要人轻轻拍着后背,不久便安和地睡着。但此刻若碰一下他的身子,可能只会导致他更快地走火入魔。如何是好?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半尸人盘膝坐下,拆下一根腿骨,搬来一块坚冰,一下一下地敲打起来,分毫不差。磬兮在梦里仿佛听到什么召唤似的,那声音平和而有节奏,一下一下,让他感到心安,他循着那声音而去,身子不知何时着地,内心因而踏实起来。
半尸人见他的眉头渐渐松开,心口也慢慢平伏下去,终于跟着松了一口气。
磬兮心里的梦不知何时散开了,仿佛小时候父亲在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后背,让他感到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平和。
梦消失了,呼吸平和了,丹田之气全部流失后,磬兮整个身子逐渐冰冷下来,此刻他能用上的也只有流息法了,这点倒没有出现意外,只是必须在磬兮身子完全冰冷、生命归零之前吸取到天地间各种近身的灵气。
无论如何,最艰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半尸人欣慰地看着磬兮,一手隔空放在磬兮心口上,感觉那里还有一丝体温飘上来,半尸人发出一股真气,护着那最后一丝体温。只要这丝体温还在,半尸人便有八成的把握让磬兮起死回生,但最关键还是让磬兮自己醒过来,否则一切便白忙了。
剩下的都得靠磬兮自己了,半尸人仿佛护着火苗般守护着磬兮心口上最后一丝温度,感到自己又做回了父亲的职责,为了修仙,他付出了后半辈子的幸福,回头一想,什么修仙是族人的荣耀,如今想起来都那么经不起推敲。他宁可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儿子,哪怕什么都不做。
半尸人的脑壳曾被雪鹰啄出大洞,想哭也没有眼泪了,即便忍受再大的痛苦,最多也只是双眼湿润,眼泪已经不属于他了,他只是一个将死却没能死成的人而已。
半仙走过来道:“你今天很不一样,如果你不说,我这辈子都会想不明白的,那会折磨我一辈子。”
“你不懂什么叫血缘,也就不懂得一个父亲的悲伤。”
“我知道,我成神得早……”
“你不是成神,你只是经过我点化的半神而已。”
半神并非魄族之人,只是当年那啄食半尸人的其中一只雪鹰而已。他永远想不透主人心里想的是什么,除非他再修炼上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然后像魄族一般成为雪鹰妖jīng。
“你说你是父亲?”
“不错,他是我儿子,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认。”
“我还是不明白,儿子就是儿子,父亲就是父亲,为何要相认才是父子呢?”
半神的一句话让半尸人心生感触,是啊,本来便是父子,又何必在乎相认不相认呢!他一样可以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然而,话虽这么说,心里到底还是失落。他看着磬兮平缓的呼吸,心口逐渐温暖起来,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个时辰,磬兮便会醒来。这是他第一次将流息法传授于人,思虑不足,差点害了磬兮xìng命,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半尸人走到妻子身边,擦去她脸上的血迹,望着那曾经熟悉却早已不再年轻的脸庞,不禁自恨起来,是谁让你们母子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我不在的rì子,你们受了多大的苦难?作为北宇国王后,除非受到了灭国之灾,否则不可能让你们落难至此!夙爰,你就这么去了吗?再不看我一眼了吗?
半尸人抚摸着那已全然冰冷的身体,心知已经回天无力,却仍不肯放弃地往尸体上注入真气,然而,所有经脉都已经堵塞,凝滞不动了,人死归尘,两处茫茫皆不见。半尸人只想痛快哭一场,然而只能压抑在心间。只有恨意在无限地膨胀着,一切,只等磬兮醒来。
话分两头,人间一rì,镜内一年,焚情镜内已再度chūn暖花开,经历了三百六十五个rì夜的无寿终于从巨石上站了起来,他决定要出去走一走了。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更不知道这是哪里?为何会在这里?甚至忘记了他是谁,来自哪里。脑海里完全没有了魄族和蛹族的印象,似乎从未生过,也从未经历过任何事,更不知道生是什么,死是什么!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路看尽花开花落,那枝头的蝴蝶,煞是可爱,无寿像个孩子般跃上枝头,只为抓那只漂亮的蝴蝶。他又折了根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圈,“这就是你的地方,可不许飞出这片领域哦。”
无寿挠挠脚上痛痒的地方,那里插满了雪翎,这一年来,它们一直留在那里,仿佛与生俱来就长在那里。无寿也从未怀疑过它们,只是偶尔会觉得痒。
令他疑惑不已的东西只有一件,那便是怀里揣着的肉干,里面有一只小东西,像一只血红sè的蚕,却有着坚硬的虫甲和两个牛角般的小角。这东西一直呆在那片肉里,直到把那肉吸干了,小东西才探出头来,看了看无寿,又迷茫地望了望四周,仿佛在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无寿拨弄了一下那小东西,乐呵呵地笑了,“你饿了吗?”
小东西缩成一团,将身子挤得扁扁的,无寿道:“我明白你意思了,你是在告诉我你饿了。放心,我给你找吃的。”小东西乐得在无寿手中翻转,无寿将它轻轻放下,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环顾一周后跃入林中。不一会,便抓着一只四肢不断爬动的青蛙回到石头上,将小东西放到青蛙身上,小东西欢乐地一头钻进青蛙肚子里,那青蛙呱呱叫了几声便没动静了,小东西扯着青蛙的心脏从青蛙嘴里钻了出来,一口吸干了心脏里的血。
无寿与这小东西rì复一rì地友好相处着,无寿给它起了个小名,叫小馋牛,它的胃口一点都不比无寿的小。
此刻,无寿将小馋牛放了下来,嘱咐道:“你看能不能让这只蝴蝶驼着你飞,要是你能让它飞向哪里它便飞向哪里,那以后你就不用老呆在我衣服里了,你们在前面飞着,我们就能一起走,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小馋牛马上会意,骑到蝴蝶身上,那蝴蝶扑腾着翅膀,不分东西地飞起来,小馋牛用触角抵抵蝴蝶的后背,让它往前面飞去。
无寿在后面看得哈哈大笑,天真得像个小孩子。
如此走了一个月,无寿看到前面水边坐着一个女子,“这个人跟我一样,有手有脚,小馋牛,你看我们是不是同一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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