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世（上）（1 / 1）

第八章隔世（上）

夙离听到院子中心的水镜下，五弦琴吃了雨水轻轻晃动。夙离揪着心念着远方自己的儿女，自从诞下婴儿的第二天，就离开自己远送异地的骨肉，还有竹书身前的种种，百感交集。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特别在看破世事之后，失去了轻生的念想和勇气。

五弦琴在风中摇曳，摇曳。

募雪和引川，霑叶选择了引川；师门和引川，霑叶，选择了引川。

霑叶选择引川，因为引川是在自己六岁而孤，被凤火大师收养后，第一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君临山是一座平静而凝重的山群，苍山依稀终年积雪，山峰上顶着一个球形的地势，那便是虚纵一派的地址。君临山下身断崖绝壁，而在顶上球山却是芳草如茵，雪霁初晴，凤火大师就在这里传授武艺。

霑叶记得，凤火师傅带他第一次上君临山，将他搂在怀里，飞天直上。年幼的他看着脚下雪雾莹白，抬头又是世外桃源，不自禁赞叹了一句。所说内容现在早已忘怀，可是凤火的哀叹是永生不能忘记。

“这里就像是一个时间的沙漏，白雪在这里存在，为的是耗尽所有的生命力。在生命的落日余晖里，淹没的是没有价值的尊严和人性。”

然后霑叶清清楚楚地说：“我宁愿生活在这一片梦幻之中，即使没有被认可的理由。”

之后凤火把他列进大弟子之中，与其他所有师兄弟隔开独传正经。在那一段日子里，霑叶承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为修行披血含伤也毫无怨言。

“既然没有被认可的理由，也同时失去了放弃的权利。”作为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寒鹰一族的后裔。

十三岁那年，霑叶下山办事，穿过皑皑白雪，无意间发现了，那个白色的男孩。

白色，白色，在厚重的雪中看见白色的框蒌白色的长衫，白色中包裹着男孩的脸和手，也如白雪毫无血色。

白雪，为的是耗尽所有的生命力。

不完整的人形隐约在白色之中，没有任何形容词，我看见雪，就是雪；我看见的白，就是雪一样的白色。

那男孩看着霑叶，没有感情的说道：“你是虚纵派的弟子么？出剑有气无力，转身太慢，蹲位太低，决心不够，看了以后以为在弹棉花。”

霑叶惊讶。方才是即兴在山路旁的雪林里舞了一套“寒蝉”剑法，却没发现身边有人在看。他道：“你是谁？”

男孩背起篓子转身走了，白雪隐匿了所有可循的踪迹，一眨眼霑叶的眼前就只剩一丛白雪。

蓦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白，和雪的白，不一样。”

眼眶里瞬间沾满了泪水：“他的白，和雪的白，不一样……雪的白，是孤独冷酷的白，是我一生的颜色。他的白……”白得就如寒鹰一族在血光里倒下之前拼命想定格在自己尸首上的一抹微笑一样，白得没有人知道何去何从。

白得让觉得，七年来自己会惧怕，血和生命。

“喂，你。”白色的男孩站在发呆的霑叶面前，霑叶一甩头抹去泪珠，道：“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永远的离开了吗，在记忆力一闪而过的白色的精魂，不可触碰的圣洁的代表雪的精灵。

可惜，记忆不是一说就散的。

一旦点燃，就不会寂寞。

让霑叶一辈子都不要忘怀，自己的民族寒鹰。

所以，脆弱的后者才会竭力不想哭的哭出来，“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用说话掩饰哽咽的前兆。

白色男孩冷冷地说：“我只想告诉你，你跟这山中的雪的白色，不一样。”

霑叶心里苦笑：我穿的赤色的衣服，当然和雪的白色不一样。

“你的白，真的不一样。原来我以为，这人世间所有的白色，都和这山中的相同，都是让我催眠一般的以为我真的是山下樵夫的孩子。”白色男孩盯着霑叶一刻都不停下，“直到我看见了你，你的白，和这山里的雪的白完全不同的白。”

“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出现呢？为什么不早一点让我得到肯定，我真的不是这君临山下樵夫的孩子……”

混乱，混沌。

他是谁？

他到底在说什么？

白色男孩没有搭理霑叶疑问的眼神，再一次转身走开，只是多留下一条线索。“我是引川，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