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寂痕（上）
仄木也是第一次来到古道山，只是来的方法跟别人不一样。
她只要在街坊一站，就是人贩子的目标。单纯的无依无靠的眼神，不知人间烟火的气质，画像来才能臆造出的冰肌玉骨，没有哪个人舍得不看她。她不说话，人贩子更加欣赏；她不反抗，牵走她的坏人都理直气壮。古道山的状况早是路人皆知，古道城里免不了兴隆起一些风花雪月的生意，不把这等美人送去，真的是在跟钱过不去。
当然，也没人碰她，这样的姑娘，一看就是冰清玉洁，一定能卖出一个天价。带着她的大叔手下有一条操作链，从古道城来的老鸨一见她，整个人都在发光，钻在钱眼里不能自拔，派了最好的马车来接，一路小心翼翼，专挑正规的道走，生怕被劫匪掳了去，想来想去还不放心，在后面安排了几个保卫。
不费吹灰之力，仄木就平安地到了古道城。
老鸨自己跟自己确定，这个姑娘一定是个哑巴，没准还是个孤儿，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一天中不知说了多少遍：“佳人啊，你要什么，直接写下来，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姐姐一定办到！”仄木抬起头，老鸨心里吹起一段融融的雪，慢慢化着，让人爱不离手。
仄木从没写过一个字，满车都是山珍和珠饰。
引川隐隐听出远处有马车声，和着些露水，在车轱辘上滴答着，粘着泥，快速地平稳地驾行。不一会儿，出现一座普通的双人马车，后面还跟着一座单手的，外表看上去甚是简陋。可是引川听得出，驾马人的技术纯熟，和这破败的气势不符。
应该是人到了吧。
马车夫冲着引川嚷嚷，他走到边上，泥水溅了一点在裤脚，散下几根马毛，突然，从行进的马车上跳出来一个人，站着落地，看着很轻松，仔细一想实在惊险。
老鸨吓得不行，赶快让停下马车，伸出一双大花的绣鞋，挑了一个干净的地走下，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仄木身边：“姑奶奶啊，你吓死我了！”立马往仄木身上摸，“受伤没呀？痛的话快点跟姐姐说！”
仄木没有抵抗，只看着十米外的引川，对他写了一个，木。
只要一个字，就够了……
引川的心空了。
很久，才回应，对着她，写了一个，川。
仄木抬起嘴角，展现出一轮新月，却不是笑，而是求救。
引川想也没想，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想。他，已经空了，灵魂空了，躯壳空了，只要听她的，就好了。
把仄木护在身后，引川挡在老鸨面前，老鸨急了：“小兄弟，你干什么！这……这是我闺女！”引川冷冷地说：“她是我妹妹。”
老鸨竖起一根食指对着仄木：“她是我的闺女，不是你的妹妹！你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后面的马车上，两个大汉应声而下，和驾车的两个马夫一起，剑拔弩张，想要揍人。
引川毫不屈从：“她是我的妹妹。”回过身来，跟仄木说，“木儿，你受苦了。”仄木怔了一下，眼里噙着淼淼泪花。引川心疼极了，已经忘了是真是假，牵起她的手：“木儿，哥哥带你回家。”
“愣着干什么，上！”老鸨张望，四下无人，即刻下令，决定好好修理这个臭小子。不管他跟这个姑娘是什么关系，自己的生意才是最重要的。
引川启剑，刚露出一截，剑气四溢，铁面无门，只一扫过，壮汉腑脏崩裂，都喷一口血，倒在地上。“邪门……”“妖怪！妖怪！”老鸨连滚带爬冲回马车，中途掉了一只鞋，也全然不顾，自己驾车，刷刷两下，赶紧离开了。地上有伤者，爬了两下，绝望地喊：“湾姐……”老鸨置若罔闻，绝尘而去。
仄木把手抽回去，引川忙问她：“他们欺负你了吗？”仄木只看他，不说话。引川又问：“有受伤吗？”仄木移开目光，看向地面，还是不说话。引川再问：“中毒了吗？”要给她诊脉，她干脆转身，自己走了。
一连三问，直接挑战了引川的极限，还惨遭三连败，这实在是天大的耻辱！可是，眼前的这位是自己的亲妹妹，第一次见面，也不能指责什么。引川只好跟上去，心平气和地说道：“在下引川，龟寿师傅让我来接你。”
仄木捡了一只粗树枝在山体上一边走一边比划着，竟然找到了暗道，飞身而上，靠在一棵大树根上，头也没回一下，挪着步子上去了。
冷漠程度秒杀众生的引川，突然有一种彻头彻尾的挫败感。
这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吗！
基因真是不说谎啊！
踌躇了半天，引川还是决定跟上去，虽然估计谈不上保护她，因为这女孩一定功夫了得，只能当个垫后的，没准可以慢慢跟人家熟起来……跟人家熟起来？引川自己怎么想觉得怎么别扭。从小到大，引川可从来没主动交往过什么人，他最擅长的，就是一声不吭修成大神，有了成绩，闪瞎众人，继续自己的臭屁之旅。
刚想给仄木顺开杂草，这个无辜无害的主儿居然把草给撸了回来，摆成原来的样子，再从边上绕行。引川忍住自己的舌头不问她为什么，要是在这种小事上引发五连败，自信心就真的给打击得荡然无存了，这种助纣为虐的事，他可不想做。
可是，仄木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想了解她，她有一点小动作，皱一下眉头，在他的眼里，都是高度警惕，怕有什么伤着了她，或者情不自禁猜起她的心事。
引川苦笑，反正是自己的妹妹，血液流的是一脉，没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仄木停下，引川还是神游，她撞在他的怀里，潜意识里要分开，身体却不听使唤，久久不愿动弹。
她疑惑地看着他，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完成任务，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古道山就好，和任何人，都不要有什么牵连。她从名字里认得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引川师兄，其实之前和师傅道别时就猜出来是他来接她。但是相见，没有华墨重彩，却在心底，有一股墨迹晕染开来。
“木儿，怎么了？”
仄木指指林中的野兔，引川笑道：“你是怕，还是喜欢？”仄木想想，在他胸前写了“喜欢”。
“你喜欢，我捉给你好吗？”
胸膛上落下一串暖暖的字迹，传来酥麻的沉醉。
“不要。”
引川晕了，她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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