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武世（八）
引川本想跟仄木道那个小歉，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穿过第三区的界限，一只苍鹰从高阁俯冲而下，围着引川打转，引川认出，昨天听到的鹰鸣，就是来自这一只。
苍鹰很焦急，疯了似的扑闪着棕色展翅，似乎在求救，没来得及把信息发出，就突然停住不动，从空中坠落，睁着金黄的瞳仁，走入寂地。
引川一怔。是不是，自己来晚了？
苍鹰身上闪出火苗，安静地燃烧，化为灰烬，在地上摆出一个三角形，其中铺着一层微泛红的粉，呈现五星。风一吹，整个图案化在风里，去了另一个世界。
“你也发现了吗？”
枭由自黑暗而出，看来他已等候多时。
引川问道：“发现什么？”
“仪式，要启动了。”
说完，枭由手指苍穹，引川一看，竟看到星辰移位的一幕。明星虽然产生了很小的拨动，但视线还能够捕捉到异常，只有晕月死守阵地。回过神来，枭由不见了。
雾人从引川体内飞出：“星点偏离，月形不变，风灺主管月宫，和这事一定脱不了干系！”引川不拦，放任他去追枭由。
引川赶到后山，想寻找风灺的归所，意外地发现寒丙等三人的尸体在潮湿的泥土上烧尽最后一丝火花。身体是从脚到头燃烧的次序，所以可以辨认出前面左边倒地的是寒丙，而右边和后方的人却不曾见过。燃烧中的种种细节，和苍鹰自燃时的情境极其相似。引川起了疑心，将过路的一只飞虫扑杀，一道光影，飞虫的尸体在未落地前就亮起焚烟，由于体积过小，所以只一秒就灭尽了。
引川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古道山范围内，凡是生灵，一经死去，尸骨就会自动燃烧，变成灰烬。至于其中原因，灰烬又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枭由的话语如同梦靥，一遍一遍在脑海里浮现：
仪式，要启动了……
又扑灭一只飞虫，目不转睛盯着他离去的轨迹，引川一路想山顶找去，竟遇到半截绝壁，灰烬没入岩石中，引川无能为力。
能进入岩体的……只有仄木的萤火虫了！
无名剑直入大地，引川开启了瞬转卷轴，纵身跃下脚下的月图。地下的另一面，就是仄木的房间。
他一出现，她就察觉，卷帘时锃出一刃紫光，顶住喉咙的上端。
引川温柔地叫道：“木儿。”
仄木收剑，摸摸他的脖颈，还好没有受伤：“你来干嘛？”
“请你帮忙。”
牵了她的手，往月图里跳，没反应过来的时间，仄木眼前就是寸草不生的绝壁。
“断情崖？”
引川坚决地说：“我们必须进去。”
召唤出萤火虫的仄木，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信任他，看着白泡一个一个掉落，心里终于释怀，说：“这个叫萤火虹，是我的虹剑的守神。”引川走入不到一会就有一半身高的白泡内，拉过仄木，紧紧抱着，因为贴着的话，能节省空间。呼吸上下，轻如蝉翼，仄木问他：“有怪我吗？”
“没有。”
“讨厌我吗？”
“从来不会。”
仄木安心地用双手环着引川的脖子，他就把她抱起来，悬着，走进了岩壁，里面果然别有洞天。前有石门，左边壁上有一个机关，在石莲蓬中空了一个圆洞。仄木觉得似曾相识，就把透明的念珠按了进去，一路落下，哐的一声见底，石门便开了。
仄木欲走，引川说道：“慢！”挡在她的身前，“前方不知有什么在等着……我先进去。”
“不要。”
引川苦笑：“你不必进去的，万一其中有诈。”
“你知道可能有诈，为什么要单独以身犯险？我仄木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没有弱到要等人开路。”引川软了下来：“你怎么就不明白？”
仄木直视他：“我不明白什么？”
“如果……会丧命的。”
“我陪你死。”
人世间，不就是一阵白，一片黑……一睁眼，一阖目，生与死，阳和阴，多大的名气，多远的传奇，被怎么听，行多少里，又算得了什么。愿得一颗真心，不惧聚离，妄谈悲喜，一起走一遭无知的荒野迷雾。
即使明白见不到黎明，如果身边是你，再苦的深渊也能奏出动人的旋律。
这是我对你的心意。
该来的，总归来了。
引川举起他的手，在唇上落下轻吻，仄木甩开手，冲进他的怀里。
谁都没有说，沉默是深情的眸。没有四目相挽的浪漫，只在胸膛里见证彼此的誓言。
引川对自己说：二十三层的剑境，要是保护不了她，还不如死了。
石门内，是一条隧道，也出自仙斧工之手，深不见底。摸到了尽头，没了路，上方有一条二米高的空间，仄木踩着引川的肩膀爬上去，在平行又找到了一条路，拉引川上来。这里极窄，只能匍匐着前行。身边忽然飘过一条长长的金色粉末，引川嗅出了其中有血和火的味道。
路，对了。
平道渐渐倾斜，不断向上，路途中遇到很多粗细不一的金色骨灰，不知道在累积什么。两人都没有说话，凝重的气氛不被打破，死神锋芒在黑夜里沉睡，千万不要让他醒来。
终于到达一个正方体的暗室，边境上漏出两条缝隙，为粉末提供通路。外面已经破晓，照进来嫩黄的光色。熹微中，看得到外面是山顶的某一处，草丛里蛰伏着十八个男子，戴着黑色的口罩，都在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人群同时苏醒，一律跪倒，异口同声道：“少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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