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啊，这不对劲啊。”九岁大的楚少爷乖乖地坐在书桌前，仰头看着谢晓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说这《诗经》《楚辞》出自前朝也就算了，可没理由连关汉卿龚自珍也都出自前朝吧。难不成我们的前朝居然经历过好几个朝代的更替变换？那没理由我们现在还只是处在封建……时代啊。”说到最后的时候，楚扬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有些忐忑地看了谢晓弦一眼。
谢晓弦闻言狠狠瞪了楚扬一眼，竟是少有的生气起来：“谁给你说前朝是我们的了？”
“咦？”楚大少爷愣住了，挠挠头看了看身旁的邓槐，兀自纳闷道：“前朝……不就是我们烈楚之前的那个朝代以及更前面的朝代吗？”
“啪。”地一声，谢晓弦一戒尺打在邓槐脑袋上，厉声对楚扬道：“你这几年在私塾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亏你自己还是烈楚子民，你这话若是让外人听见了，岂不要嘲笑你爹身为礼部侍郎，居然不知道教自己儿子？”
邓槐捂着脑袋，疼的直朝楚扬眨眼睛。
楚扬私塾只去过三次，平时的时候都在做些偷西瓜掏鸟窝的“坏事”，根本就没怎么听过私塾老先生讲课。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其实一直局限于很小很小的范围之内——楚扬只知道自己身处的这个国家叫做烈楚国，有个将自己老爹贬官下方的老皇帝叫做东皇，而新继位皇帝则是东尚皇帝，是东皇帝的四儿子。而自己现在的家则在一个叫做吉河城的县城里。至于其他的，楚大少爷没有去关心过，也自然不曾问过别人。
而小跟班邓槐呢，却以为楚大少爷对于某些常识性的知识是肯定知道的。所以也一直没有怎么给楚扬说过关于烈楚国之外的事情。谁让楚大少爷每次都能把上课的内容说个大概出来，而且他不上课都能背下来那些夫子教授的诗词。如此天才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小常识呢。
看着楚扬兀自不解愣神的样子，谢晓弦心中更是来气，又是一戒尺打在邓槐的脑袋上：“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将来还怎么入朝为官？”
楚扬心疼地看了邓槐一眼，抬头小心翼翼地对谢晓弦说道：“姨娘。你别打小凳子了，打我还不行吗。我犯了错，没理由老打他啊。打他我又怎么知道痛，怎么会悔改呢。”
代主受罚。
这是烈楚国的下人们必须接受以及承认甚至认同的一个事实。自己主子犯了错，做下人的都必须代替主子去承受那些本应降临在主子身上的惩罚：例如咒骂，例如口水，例如刑法……
这个古怪的规定自烈楚国建国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这么多年来竟是没有改变过。而烈楚国的人们也早就认可了这个事实。并且把它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连受罚的邓槐本人，都没有什么抵触的感觉。
然而楚扬受不得这样的场面：他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可以试着做一些坏事，却并不能真的接受自己是个没良心的坏人，而且他也并不打算成为那样的坏人。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错误当然也要自己承担后果。楚扬觉得这样的品质是一个男人必须具备的。所以他很反感谢晓弦如此冷酷的用戒尺去打邓槐。
“代主受罚。为的就是让他们这些下人知道自己的责任所在，你不知道这些常识，他这个当跟班的自然有责任。如果他曾经提醒过你的话，你今日也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谢晓弦满不在乎地说道，“如果你不想小凳子以后再因为这些小事而受罚的话，掌握这些该掌握的知识不就行了？”
“是……”楚大少爷低头老实应道。心里对于邓槐是愧疚的很。
“好了，既然你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那么我们今天的课程就临时调换一下：先把我们的烈楚的历史和前朝的事情搞清楚吧。”谢晓弦叹了口气，扔掉手中的戒尺朝书房外走去，“小凳子，明天少爷如果还不知道的话。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邓槐摸了摸脑袋，苦笑着对楚扬道：“少爷，你怎么不说你不知道前朝的事情啊。害得我被二夫人打。”
楚扬的生母乃是楚凤祥的正妻，谢晓弦自然只能算是楚府的二夫人。
“我哪里知道啊。”楚扬郁闷无比地道，“这前朝如果不是指的我们烈楚之前的那些朝代，又指的是哪个朝代呢？”
邓槐拍了拍额头，这才郑重其事地对楚扬说道：“前朝是和我们烈楚国相邻的一个强国！是我们烈楚的世仇！”
“什么？”楚大少爷目瞪口呆，“前朝不是指的以前的朝代？而是……一个国家？”他哭笑不得地盯着邓槐看了半天，兀自不信问道，“那这个前朝……国，现在，还在我们烈楚旁边？那那些杜甫啊，柳永啊，苏轼啊之类的大家……也都，还活着？”他咽了口唾沫，难掩心中的震惊，支支吾吾道。
“那怎么可能呢。”邓槐笑了起来，“他们要活着的话，我们现在怎么可能还捧着他们的诗集去背诵呢。那些人啊，早就作古了呢。”
不知怎地，楚大少爷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看着邓槐：“这就好这就好。既然前朝其实是个国家，那你还是好好给我讲讲这前朝国的事情吧。免得明天又挨板子。”
邓槐嘿嘿一笑，挠挠头开始小心地讲述起来：“前朝国是个很强大的国家。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和我们烈楚分庭抗礼一争天下的国家。我们两国建国的时间相差无几，但据说从开国皇帝那个时候开始就彼此仇视了，两国之间经常会发生冲突。这么多年下来竟是少有和平的时候。我们烈楚不知有多少男儿死在前朝人手中。而前朝也不知有多少人是被我们所杀。这世仇就这么越结越深越结越深，到现在竟是没法再化解了。所以你刚才说的那句‘我们的前朝’这句话就很有些歧义了：二夫人许是误认为你自己将自己当成前朝人了，所以才生气的吧。”
楚大少爷摸摸脑袋：“既然我们烈楚和前朝是世仇，那为何我们烈楚还要学习他们的文化呢。《诗经》《楚辞》都是他们那边的，大小李杜也都是他们家的，我们却还要从小就学这些。我们烈楚的文化呢？怎么不拿来让我们本国子民学习呢？”
邓槐舔了舔嘴唇，轻声道：“因为就连我们烈楚的人都承认：我们烈楚国的文化，是完全出自前朝国的。或者说，是出自前朝国所处的那片土地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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