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啊,死人什么的最难看了……”石小参不由停下脚步,口中嘟囔道。
小女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此刻走到和他并肩,望着前方的石壁说道:“我看着倒不像死人,也许是挂着许多衣服呢。”
石小参听她这样说,虽然将信将疑,还是重新迈开步子。
石壁渐近,石小参终于看清了,那上面挂的,并非他中的死人,而是一件件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盔甲。
“怎么会有这么多盔甲。”石小参走到石壁边,伸手抚摸着挂得最低的一件铁甲,低声道,“是要打仗吗。”
这件盔甲确实如同战场上军士所穿的甲胄,只不过它摸起来手感粗糙,边缘甚至有锋利的铁渣,由此可见,这件盔甲是刚打出来,还没被人穿过的新甲。
小女人手持小剑,在铁甲的甲片上轻刺了两下,留下两个不大不小的小豁。她便说:“啥破甲啊,一点都不结实。”
“这件铁甲一看就是给凡人穿的,你那把可是仙剑,有可比性吗。”石小参顺嘴说道,又沿着石壁,向左边转去。
挂的最低的这层盔甲,甲片的质地全是黑铁,彼此间用牛筋连接。
石小参一路仰头看着,片刻之间,已走出五六丈。一阵牙关打战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待到去看了,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前方不远出,一名光着上身、浑身肌肉隆起的大汉正挨着石壁蹲着,他把头发凌乱的脑袋埋在膝盖里,又用两臂紧紧抱住,浑身都在颤抖。
“谁!”
“谁!”
石小参和小女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那光膀汉子听到他们说话,蓦然抬起头来,只见他眼圈乌黑,两眼塌陷,脸颊瘦削,与他的体形,很不相配。
“还有两百件,还有两百件,大人再宽限几天,大人再宽限几天!”他口中说着,脑袋不住晃动,忽然站起来,冲向石窟中心的火炉。口中还大喊着,“娘子,娘子,我马上就能救你们出去了!”
他疯子般地喊叫着,拿起铁炉上的硕大铁锤,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口中兀自说着:“还有两百件,还有两百件。”
石小参和小女人面面相觑,都呆立在原地,搞不清这其中的状况。
“叮!当!叮!当!”
“再宽限几天,再宽限几天……”
过了好大一会儿,石小参方才回过神来,走到那汉子身边,伸手拍向他的小腿肚,口中说道:“打扰一下……这……”
石小参拍向汉子的一只手,在接触了他的肉体之后,竟然如同接触一片虚无,堪堪滑了过去。
“这货是鬼……”石小参向后退两步,喃喃地道。
“鬼,谁是鬼?在哪?”那光膀汉子忽然说着,脑袋上下左右摆动,似乎在寻找什么。稍顷,他发现了脚下的石小参,口中又道:“鬼,你就是鬼。”
说着,他抬起右脚,朝石小参踩了下去。
虽然明知道这家伙的大脚不会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石小参还是向旁边躲了躲,口中说道:“我不是鬼。我叫石小参,你呢?”
“我,我叫什么,我叫什么。”光膀汉子用双手抱住脑袋,似乎在思考,“铁柱……铁柱,铁柱!我是张铁柱!”
石小参又问:“你是个铁匠?”
张铁柱看了看手中锤子,回答道:“是,我是个铁匠,我家里祖祖辈辈都是铁匠。”
“那你家在哪里呢?”
“我家住范阳,幽州城北二十里外,小张屯。”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呢?”石小参问着,额角出汗,不知道是因为石窟内温度太高,还是张铁柱有问必答的神态太过好玩。
张铁柱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手指插进头顶凌乱的头发里,缓缓蹲下来,表情也开始扭曲,像是极为痛苦。过了一会儿,他踩道:“我家原本老父老母健在,有如花的娇妻一个,和一对儿女。我日常做着打铁的生意,收入虽然不多,但也足以养家糊口,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天宝十四年,安大圣和史大圣起兵反唐,大军所到之处,必然掠……借老百姓的人力财力。征兵官来到我家。抓我去当兵,我苦苦哀求,答应帮他们打造二百件甲胄,才能免去兵役。官兵走后,我在家里,十日十夜不休,倾家荡产,东借西凑,才算打出整整二百件铁甲,按照当时的口头约定,雇了一辆马车,送往挨着幽州城驻扎的兵营。
“唉……”石小参在心中叹道。他听到这里,已经猜出他们一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此刻脸上也不露声色,听张铁柱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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