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没事,还没开始呢。”
李爱菊笑嘻嘻地说,“哦,更可怜,还没开始已经结束。来,跟妈妈说说,当时的心情?”
“我觉得,心里就像塌方一样,一块接一块的大石头砸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胡建国赞赏地看着妻子,聪明!
引着胡骄将心里的感受说出来,这样会好得多,免得胡骄一个人闷在心头,难免受到影响。
李爱菊宽厚地笑着,尽显一个慈母的爱怜,“有首歌叫爱的奉献,呵呵,当然了,男女之间呢,谈不上多么高尚伟大,但是呢,我觉得,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对方幸福。你说呢?”
胡骄点点头,认同母亲的观点,“如果我早知道她已经结婚的话,绝对不会……这样。”
胡建国插口道,“其实也怨不得人家,毕竟是组织安排,她一个女人查这么大案子,不容易。”
回到家中,看着熟悉的摆设,一股亲切温和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家的味道。
胡骄深深地吸口气,“回家,真好。”
胡建国对胡骄这次的表现,可以说非常满意,连市委书记李明勇也感叹,“看走眼了,看走眼了啊。没想到我们市委一枝笔这么坚强。不错嘛!平时看骄骄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这么可靠。”
可靠,这在外人听来,算什么评价呢?可胡建国清楚,单单这句可靠,胡骄已经获得李明勇赏识,现在的官场,有几个人可靠?
胡建国拍拍儿子的后背,“先去洗澡,换身衣服,你妈妈已经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
等胡骄关上卫生间,夫妻两人相视而笑,李爱菊白了丈夫一眼,“这下你满意了吧?”
胡建国眼里满是自豪,“骄骄沉稳了!沉得住气,稳得住心神,看来这次磨难,并非毫无可取。说来,还真得感谢吴诚静!哼,枉自当上省委副书记,拿儿子要协我。”
李爱菊叹口气,“遂了你的意,违了我的愿。说真的,这么些年,看你在官场明争暗斗,我真不希望骄骄步上你的后尘。”
胡建国默然,他不是不清楚,妻子刻意塑造儿子的兴趣爱好,引导儿子走向学者型发展。
可胡骄身体里始终流着他胡建国的血!
当然,他不能当着妻子面张狂得意,有如此贤德的妻子,又帮他生了个如此优秀的儿子,作为男人,还能找什么话说?只有全心全意地爱护他们。
“爱菊,这次,是最后一次。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不让骄骄遭受这样的活罪!”
李爱菊宽厚而温婉地笑着,“我更希望,骄骄靠自己。但我理解你。”
两口子又聊了几句饭菜之类的家常,李爱菊看看时间,可以准备午饭了。
胡骄脖子上挂块毛巾,搓干湿发,胡建国起身,招手,“骄骄,进书房。”
父子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宽大的办公桌,侧墙上一幅字帖: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案子的事晚上再说,现在有三件事情,我得提前告诉你。”胡建国习惯性地看着儿子的眼神。
他怕胡骄之前的表现只是一时,他怕再次看到儿子眼中的柔弱。
胡骄坦然,平和地看着父亲,早在记忆碎片中,得到一些父亲未来的信息,可胡骄还是不敢完全相信,毕竟有些事太过奇异。
胡建国满意地点点头,“第一个事情,我的任职已经定了,红江市常务副市长,新年前交接。”
听到这个消息,胡骄眼里还是掩不住喜意,“祝贺爸爸!”
“第二个事情,关于你的工作……”其实胡建国心里还是有些窝囊和气愤,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仅仅一句话,就可以断人生死,权力是把双刃剑啊,只有尽快起来,才谈得上保护家人。
“到仝县铁树乡任职,书记乡长一肩挑。”
在凤凰市干部群有句谚语:不开花的树,仝县别想富。有人笑称,哪个干部要能在铁树干出政绩得到提拔,肯定是当大官的料。
可几十年过去了,全市所有乡镇,只有铁树乡没什么发展,全乡两万多人,人均年收入不到200元,吃饭都成问题,生活基本上靠救济粮维持。
救济粮,救济粮,来了救济有了娘。断了救济,铁树乡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几届市领导班子都在考虑,是不是把铁树乡撤了,把人全迁走,那儿留个村的编制。
可是不行啊,三个问题不解决,别想撤。第一是当地八个老红军坚决不搬,因为革命功臣陈虎将军是铁树人,解放前病死,死前千叮万嘱,要葬回老家。
八个老红军,就是将军当年带出去的穷苦人。他们当年出去四十九人,解放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们八个。
这几十年来,断断续续,各方打听收集,还差九人的尸骨没有找到,只好立下衣冠冢,活着的老红军,早早替自己建好陵墓。
这就是铁树乡、仝县、凤凰市,乃至整个南诏省最有名的红军烈士园。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四十九名老红军同出一乡,同一名将军手下,生死相随。
其次,整个陵园全是活着的老红军们自己动手建造,四十九座青石陵墓,没有请任何劳力。最后是赫赫有名的战功,四十九名老红军中,包括将军在内,四名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二级战斗英雄,两名在解放战争中牺牲的一级战斗英雄,还有六名校级军官,当然都已经早早牺牲。
剩下的八名老战士,都是文盲,要不是因为不识字,他们也不会留在老家。
老红军们不是故意对抗政府,他们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等他们都死后,再行撤乡政策。
第二大难题是当地群众的乡土观念,想想那位陈将军吧,死也要埋骨家乡。
第三大难题铁树乡的原始山林,全靠本地的乡民看顾,好几次火灾都是被山中居住的乡民及时扑灭,而且这里的乡民不同于其它地方,不知道从哪一辈开始,全乡人都喜欢种树,哪怕肚子吃不饱也要种树。
这三大难题换谁都得头疼,所以撤销铁树乡编制的事情只能一拖再拖。
胡骄忍不住苦笑起来,看来自己的仕途真的成了千年铁树,“什么时候上任?”
“新年前,咱们父子俩一起。”胡建国也跟着苦笑,这件事情,他还没跟妻子说,指望先做通儿子的工作,再由儿子出面。
“不过,省里会拨一笔扶贫专款给你,让你试试三年内,能不能解决全乡温饱问题。”
胡骄迎着父亲期待的眼神,咬咬牙问,“拨多少?”
“120万。”
胡骄心里默算,两乡两万人,人均六十块?“市里和县里呢?有没有打发点的意思?”
胡建国欣慰了,儿子并没有露出害怕或者愤怒的情绪,这点不错!
“市里决定跟上省上步子,按一比一拨款。县里就别想了,仝县全县一片赤贫,能按时把救济粮发下去已经不错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胡骄苦涩地笑着,刘洁的话让他心里塌方,而父亲的消息,差不多让他绝望。胡骄可没觉着自己有多了不得,这么多年来,全市干部想了多少办法?
“爸爸,我要说有信心,你信吗?没调查没有发言权,现在谈信心,言之过早,先下去看看再说吧。”
胡建国只得安慰儿子,“确实,这事落到谁头上都得犯嘀咕,千年铁树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虽然有人发话,大才子就要拿出实际成绩出来,可我不这么看,大才子也是人呐。放心吧,你还年青,呆完三年回市里。嗯?”
胡建国越是这么说,胡骄反倒觉得越不舒服,虽然被人扣了一顶“大才子”的帽子,借此打击。可胡骄不想轻易认输,万一自己到铁树乡正好轮到千年时间开花呢?
胡骄同时很理解父亲,如果堂堂市委组织部长舍不得把儿子下放到最艰苦的地方,那别人会怎么看?
人人以为有个当大官的爹,就是近水楼台,殊不知父辈如果清正为官,作为儿子就要比别人负出更多艰辛,还不一定能获得认可,做出成绩来是有个当官的爹,做不出成绩来,还是“枉自有个当官的爹”。
不过还好,胡建国调离凤凰,这让胡骄觉得头上的压力要小些。估计调离胡建国的大人物没想到,胡骄竟然巴不得不在自己老爹手下干事。
“第三个事情呢?”胡骄干脆抛开关于铁树乡的苦恼,他隐隐觉得,第三件事情比前边两件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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