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胡骄觉得蹊跷,其他领导成员也看出了问题。
提前发现问题是好事,别等出了问题,那就麻烦了。问题出来总要找原因。
分析来分析去,只有两点可能,要么铁树人根本不相信风水,或者没把破坏风水看得很重。必竟这是由省政府下文的工程项目。
再一个,就是有人泄密!
提出第二点的是陈寿来,第一点很有说服力。但是包括高起富在内的铁树当地人,全部否决。
如果铁树人不迷信,也不会把树看得比命重要。而且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铁树人,要不是铁树红军山,陈虎将军的祖坟,和大多老红军家的祖坟在红军山上,怎么可能出大人物。
那么关于第二点……整个办公室陷入到死寂之中。
足足过了几分钟,胡骄才开口,“好了,事情没开始,咱们自己先窝里斗,这样影响团结。既然大家推翻第一点,那说明,我们的方法还是有用的,只不过有人提前知道了真相,认定我们不敢动真格的。所以才会发生,眼下这种不寻常。呵呵,假亦真时,真亦假。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同志!所以,有时候谣传并不是空穴来风,如果全乡人都以为隧道是假的,那么,我们把它变成真的!反正咱们前期宣传也这么说,没必要自食其言,自打耳光吧?”
陈寿来趋着胡骄停顿之际,及时提醒,“预算,钱。”
胡骄摆摆手,“我这人有一点不好!要想做成一件事,必定全力以赴!省里拨的钱不足,那么,我们乡里自己解决!大家都看省设计院拿出来的图纸,打穿红军山,不到两公里的隧道,缩短原有路程十三公里,我算过,在省里给的基础上,追加投资四到六百万,咱们手里还有二百万,我再到市县上跑缺口。应该能圆满解决路的问题。”
几人各自深思,只有桂兰镇定地看着胡骄,所以说女人都是敏感生物。
随后几人也拿不出更好办法来,只得各自散去。
胡骄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散会一个小时后,门被轻轻推开,桂兰翩然而入。
“乡长,现在问题大了。”胡骄的脸色浑然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桂兰也秀眉紧锁,形势不容乐观,现在一个班子里,有人在暗地里使坏,而且这个项目最怕就是**。
“书记,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桂兰只能如此表态,她知道胡骄现在只相信她一人。
“之前说什么坚决打隧道的话,都是瞎扯。这点想必你也想到了。就算隧道完成,随后的教育基地怎么办?难道把红军墓迁下来?公路不通红军墓,也就失去了意义!”胡骄心里很不好受。他不想怀疑自己身边的同志,可问题摆在面前,现实是多么地残酷,不论是谁泄露出去的,其用心,无非是把他和桂兰逼走。
桂兰轻轻地叹口气,站起身来,帮胡骄茶杯里续水,再次坐下后,她开始确认自己的猜测,“书记,你打算继续放风,把红军墓迁走?”
胡骄点点头,满脸无奈地说,“如果不放这股风,那么隧道方案就真成了笑柄。你我只能卷起被子走人。”
桂兰也明白,眼下已经骑虎难下,“可是……你不怕事情越弄越糟?万一,人家把我们挤到群众的对立面,当活靶子的话。怕是走都走不掉。”
原本的计划是,宣传铁树革命教育基地的政策,以及征求全乡人民针对初步隧道施工方案的意见,在破风水的影响下,响应全乡人民的呼声,修改为原路加宽的方案。
那么,最关键的是宣传后,全乡人的意见。
同不同意打隧道?
在有人提前泄密的情况下,事情变复杂了。
桂兰看着眼前这青年惟悴的脸,以及那双黑墨般的浓眉,细长的眼里布满红丝。
“书记,找老红军们谈谈吧?”
桂兰提出的这个方案,也是胡骄现在脑子里一直盘旋未决的考虑,他相信老革命们会理解,并支持他的工作。
但是,他不知道事后,老革命们是否能承受被乡邻质疑甚至唾骂的压力,毕竟这些人都是八十以上高龄。
一辈子闹革命,受人尊重敬仰,临老了却被人利用,这个……
胡骄摇摇头,否决。
让他们继续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些人是有功勋的,不能为了片面的理由去打断他们为数不多的日子。
胡骄紧闭双眼,“放风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桂兰“嗯”了一声,心里暗暗佩服,起身那一刹那,却是打定主意跟胡骄共进退。
胡骄等桂兰走后,拨通了李鹃家的座机号,听到爱人的声音,总算好受些。
李鹃听出胡骄的情绪不高,但又不想干涉他的工作,于是捡着自己部门办公室的趣事,一件件跟胡骄说。
足足打了半个小时,胡骄才轻声说了句“好想你。”然后挂断电话。
第二天,乡集上的人开始惶然起来。
直到第三天,终于有人开始进入乡政府大院打听真实情况。
建设革命教育基地的作用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了,关键是如何建设,先修路,打隧道,到底从哪里施工?
胡骄和桂兰都没有出面,由陈喜来负责,打开宣传材料中,关于施工方案的部分,指着相关地点,一一说明从哪儿进,到哪里出,隧道总长是多少……
陈喜来本来挺能扯,谈了一个多小时的隧道,还在说涉及到哪几家的林子,需要征用一个隧道口大的面积。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修通隧道以后,是不是要把红军墓迁下来?”
陈喜来镇定地看向问话人,一扫平时嬉皮笑脸的随意,脸色严肃地回答:“是的,必须迁下来!”
不管会场里的惊讶声,陈喜来指向陈虎将军的故居,手里划了一个大圈,“准备造到虎将军故居,这样刚好连成一片,建设革命教育基地,方便全国各地的人到此瞻仰、学习、缅怀革命先烈,学习将军们的革命事迹,接受灵魂洗礼。从而达到教育基地的根本目标。”
“我不同意!”
陈小侯不知什么时候挤进门来,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对,我们不同意!坚决不同意迁墓!”
陈喜来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喜意,终于来戏了!
就在陈喜来把早就准备好的台词酝酿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声苍老而洪亮的声音陡然响起:“胡闹!”
看着迈进来的老红军,陈小侯的父亲,陈大红。
紧跟着,其他七位老革命,相继步入圈子。
突起变故,陈喜来两眼一黑,差点没发黑晕,直接晕死过去,心底哀嚎,老祖宗们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关键时候出现。
陈大红原本有些佝偻的背,慢慢地挺直,满脸寒霜,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但丝毫无损他的气质,即便脸上的老人斑清晰可现,但眼里猛然爆出的精光,使得满场无人敢与之对视。
“你们真是胡闹!国家规划的建设项目,你们也敢抵抗?难道想造反?什么挖断风水?放屁!当年我们,为什么跟着将军闹革命,就是要推翻三座大山!资本主义、封建主义和*!什么风水龙脉,那是封建主义!”
说罢微微喘口气,人老体衰,这么一段吼下来,确实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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