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红江的这些小流氓混混算不上黑社会,前些年市委政府将主要精力放在发展经济上,为了改善投资环境,一些娱乐场所如雨后春笋,这种现象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杜绝。
随着娱乐场所增多,各类治安案件也跟着频繁发生,但还没有出现真正的黑社会性质的团伙,杀人这类恶*件很少,大多数于群架,几十人打斗,属于可控范围,所以红江公安惯性使然,没有重视这种小问题,直到黑三被杀,也只是稍稍加强力度。
可偏偏出了李爱菊事件,所以红江公安局吃了排头,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陈文波一个月来,度日如年。
严打结束后,市委召开专题会议总结政法工作,陈文波逃过一却,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胡建国将他保下。
更出人意料的是,两天后,毛永成书记提名,副局长沈福政调到市委监察局任副局长,省公安厅刑二队副队长刘起峰空降到红江公安局,接任沈福政的副局长职位。
后来陈文波通过省公安厅一位同学打听到消息,原本毛永成想借此机会拿掉他,把沈福政推上去,但省委不同意,毛永成只能退而求其次。
陈文波原本是田富民的好朋友,两人从县里一起同事到市里,田富民走到哪儿,陈文波跟到哪儿。
毛永成事先没来得及跟胡建国沟通,直接跟省里汇报,结果省委没同意。毛永成又在市委会议上发难,被胡建国轻易化解。
通过这件事情,毛永成在红江干部们心里的威信受损极大,反而市长胡建国赢得了口碑。
且不管红江的是是非非。单说次日下午,马孝武一夜没睡好,眼圈发青,当走近李爱菊病房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钱德忠跟在胡建国身后,推开门后,见马孝武发呆,急忙招手,“小马,快过来。”
马孝武摇摇头,胡建国转身看着他,“没事,你只要照刘教授之前教你的,不用担心,李老师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非常高兴。”
马孝武倔强地咬着牙,不动,胡建国挥手打断钱德忠,陪马孝武静静地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马孝武才生硬地开口,“市长伯伯,我、我不想按医生教的说。”
胡建国点点头问,“为什么呢?”
“我不想在李老师面前说谎,我会跟她说心里话,还有……同学们要我捎带的问候。”
胡建国示意钱德忠去请刘教授。
不一会儿,胡骄也出来了,刘教授盯着马孝武的眼睛,“你能不能先跟我说说?孩子,你要明白,你的话可能救醒李老师,也可能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马孝武当然不敢胡乱做主,平时他胆子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对象换成李爱菊,只要对李老师有益,哪怕让他去杀人,估计也干得出来。
见马孝武低头不语,刘教授跟胡建国父子使眼色,然后走过去搭着他的肩膀,“走,我们去那边说话。”
胡骄脸上满是焦虑,今天对于他和父亲胡建国来说,无疑于审判日,不能自己做主,一切交给命运决定。
要么,生。要么,死。
如果不幸,一个儿子失去母亲,一个丈夫失去妻子。
所以胡骄从来没有这么忐忑不安过,从来没有这么虔诚地向满天神佛祈祷。
说实话,他不喜欢马孝武。把自己母亲的命运交由一个学生,而且还是个坏学生左右。这对他来说,有些难以忍受。
胡骄从小品学兼优,对于母亲舍身相救学生的举动,他虽然不情愿,但不能不认可。
可是救一个小混混似的家伙,胡骄当然有情绪。
只是他把这种情绪掩藏得很深。
差不多十分钟,父子两人看着远处,刘教授不断跟马孝武交流,从刘教授频频点头的动作看,应该是同意马孝武说心里话。
再次走回病房前的马孝武,神情严肃,但是没有之前的犹豫不安。脸上充满了坚定。
胡骄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马孝武……拜托……”
马孝武看着他,退后一步,朝着胡建国与胡骄并肩的方向,深深地鞠躬,“对不起。我会全力以赴。如果……可以一命换一命,我……”
胡建国急忙制止他,“孩子起来,我们相信你!”拍拍孝武的肩头,“去吧,不论结果如何,我们相信你会尽力。”
刘教授率先进入病房,胡建国父子站在外边,还有几名医生和护士严阵以待。
房间中间,拉上一道白色的屏风,只有刘教授跟马孝武出现在床边,其他医疗人员围在各种医疗仪器旁,神色紧张,一位负责人不断小声提醒注意事项,再次检查设备。
刘教授伸出头来,看向所有人,然后示意开始,他回到床边操纵一台仪器,紧盯着显示屏。
李老师的头部被吸进一个圆筒里,一束暗黄色的光照射在她的眼皮上。刘教授示意马孝武开始。
马孝武先是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老师,接着慢慢地弯下腰,双膝跟着屈倒在地,捉起李老师的右手,孝武有些沙哑地开始诉说:“李老师,我是孝武,我来看你了……学校已经放假,期末考试结束了,我们八班的成绩只比尖子班差四十多分,我没考好,排在全年级209名。”
说到这儿,孝武停顿下来,胡骄紧锁双眉,心急如焚,刘教授示意继续。
“李老师,我、我们想念你,每天都盼望你回来。同学们让我告诉你,八班……59位同学,都是你的孩子……”马孝武声音不断发颤,喉间出现哽咽。
“对不起,李老师,都怪我!我发誓,从今后一定好好学习,拼命学习!我、我……同学们说,要做你的好孩子,不让你失望,我们每天晚上都要祈祷,求老天保佑你……我们需要你,老师,你快醒来吧,我错了……呜呜……”
马孝武的额头触碰着李老师的手,泪水狂涌而出,胡骄低下头,心想,他也不是那么差劲。
“老师……你知道吗?我、我们,都在暗底里叫你、妈、妈、妈…妈……我们是你的孩子……呜呜……你是我、们的妈、妈……孩子、需需、需要妈妈……妈、妈怎么、可、可以抛下孩子……不……管……”
孝武拼命压抑的哭声在病房的空间里来回狂奔,所有人紧紧地看着仪器,刘教授神色凝重,胡骄不敢再看,头抵在父亲的肩膀,身子跟着孝武的哭声抽动。
那一声声“妈妈”叫得所有人脸色发僵,有几个护士不断擦拭眼泪,胡建国紧闭双眼,嘴唇发白,钱德忠紧紧地盯着他。
刘教授抽空看向胡建国,示意他能不能坚持,胡建国冲他摇摇头示意没问题。
整整过了两分钟,马孝武的哭声渐渐平息,泪眼红红地看着李老师,嘴里无意识地叫着妈妈,没声音。
整个病房只有仪器的“嘀嘀”声。
胡骄觉得,时间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他已经有些挺不住,生怕医生突然站起来,对他们父子说“我们尽力了……”
“注意!”刘教授颤抖的声音已经严重走调,明显压抑着亢奋。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
一丝若有若无的女声,虚弱地,断断续续地发出来:“再……叫……声……妈……妈……”
这是母亲的声音!
胡骄和马孝武同时尖叫:“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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