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骨感到自己沉入一个深渊,无边无尽的黑暗彻底淹没了他,身体就像是一堆让人随意摔打塑造的橡皮泥,仿佛有一双粗笨拙劣的手在尝试着各种实验和拼接,丝毫不顾及躯体中还有一个可怜的灵魂。
王小骨挣扎着试图摆脱钻心刺骨的疼痛,疼痛却如无数电流在身体里肆意冲撞,他的臭皮囊成了一个战场。
彻底失去意识前的片刻,知觉又回到了王小骨身上,细微的草尖轻探着他的鼻息,淡淡的清香让他觉得平静。
王小骨那颗被剧痛揉碎的心想要表达点什么,却只能发出只有风才能听到的声音,而后他就像是一只断电的灯泡,彻底地熄灭了。
一天?也可能是一年。
对于昏迷中的人来说再长的时间也只是一瞬,而对于王小骨来说这一瞬却无限漫长,那些折磨他的疼痛来自地狱,如附骨之蛆,啃噬血肉只为将他拖入死亡。
“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
无论他怎么咆哮,怎么反抗,却还是无法摆脱折磨。
就像是梦魇一般,他甚至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我还活着吗?”
王小骨的眼前蒙上了白雾,睁开眼睛的瞬间看到的不是森罗地狱,而是温婉的夜空。
他在朦胧中看着这个世界,心中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清晰感,就像是重新拥有了稚童般敏锐的洞察力。
他看到泥土间细小的草茎,碎石青苔间爬行的蚂蚁,草尖落叶上随光流转的露珠,种种细微的变化让他惊讶。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成年之后整天面对着各种**,哪还有闲情逸致看这些不起眼的事物呢?
夜色笼罩着这片丛林,浓重的黑色淹没了一切事物,唯有星辰在天空中闪耀。
王小骨定居的a市是个不夜城。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这样干净的夜空了。
印象中,只有在乡下外婆家才会有这样的夜晚,每当夜幕降临,人们便聚集到打谷场上闲谈,悠然自得。
但,这是在哪呢?
透过栅栏般的草叶仰望着零碎耀眼的星辰,青草芳香混合着泥土的腥味,耳边时而低低的虫鸣,草尖微微刺痛身体的触感,有点不可思议,难道我是在做梦?王小骨的身体却像是被什么力量钉在地面,动弹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有贪婪地大口呼吸,顾不得被草尖刺痛皮肤以及口腔中慌不择路的蠓蚊。
“呸!绝不会是梦,”他甚至能感觉到舌苔间飞蚊的苦涩味道。
王小骨想起来,刚才不是有个黑影吗,现在却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这里的夜晚太过于沉静,周围连鸟叫都没,不像是一般城市里的公园随处可见奋斗在前线的情侣。
在这种环境下,被草叶包裹的感觉慢慢变成一种对于幽闭的恐惧,想要睁开眼却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醒来后,王小骨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先是手脚微微发痒,紧接着刺痒传遍全身,就像小孩出水痘的那种感觉,想要去搔却又动弹不得。
没过多久,刺痒就变成了疼痛,片刻之后疼痛像爆炸般发散,
“**!”
王小骨觉得自己浑身的皮肤都变得臊热起来,不一会儿,却感觉身体能够动弹了,但皮肤一接触到东西便疼痛难当。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原地,只是,那种刺痒的感觉愈发强烈,王小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手在身上乱抓乱挠。片刻之后,刺痒的感觉渐渐减轻,王小骨的身上却鲜血淋漓,被抓挠破的死皮脱落之后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肤。
新生,如同浴火的不死鸟。
那个乞丐说的都是真的吗?**,那张黄纸真的起作用了,但我不过是随便想想而已啊!难道真到了其他的世界??
“我不信!!”王小骨大喊。
他今年二十有四,属虎,起名时相师说他命格无双,天生硬命,克亲属,必须取动物名才好养活,父母深信,故取名小虎。大学后日渐逆反,又自认为是文艺青年,遂自改名为王小骨。
上学时还有点大志向,小梦想,毕业之后还是秉父母之命混了个小公务员。他幻想过很多,比如豪宅名车,和广大宅男的爱好没什么不同。只是从来没有想过,重生穿越之类俗套的情节会发生在他身上,更何况是以这样方式。
不要啊!王小骨大喊,回答他的只有林地里的回音。
“嘟,嘟,嘟…”
忙音。
忙音…
忙音!!
连续拨了三次都是忙音。
王小骨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拿手机求救。但手机却显示无信号!甚至连时间显示也是错的-好端端的大白天居然显示成晚上零点…
狗屎!不是号称全球通么?
求救不成只有自救。
随身的东西除去破手机之外还有一把瑞士军刀,一个装了三百块rmb的钱包,以及手腕上停止走针的手表。
瑞士军刀是女友送他的礼物,除了洗澡都随身装在兜里,总幻想着关键时候拿它防身,实际上除了偶而拿它开酒瓶木塞之外也没有什么时机让他耍帅。
至于机械表,那是老爹在他毕业时送的礼物,昨天还好好地,不知怎么回事给弄坏了。王小骨也没有把手表摘下来,好歹是老爹给的,况且造型还不错,也算是种装饰…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某个野外求生栏目,主持人仅凭借小刀和水壶就能在荒野上来去自如,但那人当过特种兵,受过专业训练,不像王小骨这种只识萝莉御姐的宅男。
“都怪我平时太宅,早知道今天会“被”迷失,老子肯定提前去野外求生一回!”
王小骨属于骨灰级宅男,野外什么的也就是嘴上说说,荒野求生之类的更只是yy而已。
他祈祷自己只是在某个公园里,最好是在某小区的公园里,出了树林就能看到熙攘的人群和超市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但是…
人算不如天算,王小骨兜转了四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文明社会的迹象,没有小区人流超市饭店路边摊,没有活人。
更为倒霉的是,他为了躲避阳光直晒,一直往树木密集的地方钻,而在植被密集的森林中想要判断方位是件极其困难的事。甚至,想要保持往同一个方向走都不太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极容易失去方向感。不知不觉,王小骨就走到了森林的更深处,树木如穹盖般遮蔽了阳光,地上到处都是树根和扭木,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彻底绝望了,既无来路又何谈去处?
王小骨几乎是强迫自己往前走,他想起大学时代跟着大部队去山上毅行,那会儿他还不是宅男,人也算是阳光帅气。翻山越岭虽然累,但好歹有系里美女同行,花团锦簇有说有笑,不像现在,就一孤家寡人。
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野外一旦向疲劳屈服,再想要站起来就绝非易事,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趴下基本等同于完蛋。几个星期后有人看到你,那也是干尸一具,加上虫噬兽啃,搞不好尸骨无存,到时候被人看见也只是一滩污泥。
王小骨越想越觉得脊骨发凉,***,他怎么能莫名其妙地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就算是重生?那个黑影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王小骨饿的眼冒金星,重生完再饿死岂不是亏本?
他每经过一个灌木丛他都要撩开看看有什么鸟窝或者野果之类。但这鬼地方除了草之外就没有什么看上去能吃的东西,不过王小骨可没重生出一个食草动物的胃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没勇气去学牛羊吃青草…
更为要命的是有个絮语声重复不断地在他耳边唧唧歪歪,起初王小骨还以为是疲劳引起的幻听,渐渐地这种声音变得尖利,像是某种警告重复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似乎有看不见的苍蝇乘着熏风,在王小骨耳边嘲笑他无尽重复的平庸,更嘲笑他此刻莫名其妙的困境。
现在,王小骨终于了解到大话西游里孙悟空的感受。就是那种恨不得一棒打死唐僧的冲动。
身体,心理的双重压力让王小骨郁闷到了极点,无论他走哪里看到的都是相同重复的场景。树木自然没有长相之分,森林中,各种造型的古树聚在一起就像是**阵,让人觉得一直走回路,这也就是老辈常说荒林中会“鬼打墙”的原因。
林地缝隙间的阳光越来越微弱,温度渐渐降下来,原本的湿热几乎变成了阴冷,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该天黑了…
“这可怎么办?”王小骨乱了方寸,心情也落到了谷底,昼夜间极大的温差让他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冰火两重天,此刻他反倒希望太阳能晚点下山。
人为的意志终究无法影响自然的规律,自然不懂怜悯。终于,天还是完全暗了下来,林地里泛起了浓雾。茂密的植被之下就算在白天也是暗无天日,入夜之后在雾气遮蔽下浓重的黑暗更是压的人透不过气来,而密林深处时不时传来的嚎叫声更让人觉得压抑。
“***爱黑不黑,老子就歇会!”王小骨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他战战兢兢地选了棵背风的大树,在厚厚的落叶中刨了个浅坑,半躺着靠在树根上,眼睛紧张得观望着四周,他还真怕草丛里窜出个什么玩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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