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底与长孙质说:“我们这闺女,只怕青出于蓝胜于蓝。”又拍拍妻子的手:“生个这样的女儿,阿质辛苦了。”
长孙质也骄傲道:“萤萤只是她自己,没有什么青蓝之说。”她这是用的卢行溪原话了。女儿不是父亲的复刻,就算她也
在术数一道上极有天赋,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卢行溪笑着称是。
选拔赛定在十日后,由幼学里教文章和术数的先生们一同命题。术数组里就有梅花堂的赵先生和兰花堂的吴先生。这两个人也是互别苗头很久了,主要是吴先生恃才傲气,比赵先生先进幼学,资历深,又觉得自己的教学水平远比赵先生高。
这次,吴先生依然对着赵先生道:“别以为你们梅花堂有两个考满分的,这次选拔赛就能占到便宜。我们楚央一个顶俩。”
赵先生哼道:“我们不用靠数量取胜。”
吴先生:“我看老赵你的命是真不好,教了这么多年书了,一个第一都没教出来哈哈哈。怪不得今年有了个好苗子就当宝一样。”
学生之间有竞争,先生也是人,他们之间当然也有竞争。吴先生资质大、天分也不错,每次都教资质好的学生,而分到吴先生手里的学生就不一定了。所以每年最重要的一个考试,也就是岁考,总是吴先生的学生出类拔萃,可怜赵先生的学生没几个出彩的。
可今年不一样,今年赵先生带的梅花堂竟然有好几个厉害的学子,他觉得自己的梅花堂也能争口气。省的老吴一整天在那阴阳怪气的。
“这话说得,每个学生都是我的责任。”赵先生义正言辞,“反而是老吴你,整天只关注楚央,忽视其他学子,这样不好。”
他都看到好几次其他学子来向老吴讨教,结果老吴忙着给楚央找题目,把学子敷衍了事。在他看来,虽说选拔赛是很重要,可是学生无贵贱,哪怕不能参加比赛为自己添彩的学生,也是学生啊。
还有那个楚央,就连院长程密也关注到他了。他实在是太过傲气,简直就是翻版的吴先生,对外扬言讥讽他们堂的卢照雪和徐翡。也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教的,是,他阿爹是金吾卫大将军,但是卢照雪阿爹也是三司副使,徐翡阿爹也是枢密使啊,尤其是徐翡阿爹,官位还是最大的呢,人家徐翡也很低调啊。
程密有心教育一下楚央,他不仅自己傲气,还没考呢就把竞争对手贬低到了泥里,更重要的是由于他在兰花堂放出许多狂言,把其他同窗也给煽动了,现在整个兰花堂的风气就是很浮躁。程密当然有留意到这种情况,其他给兰花堂上课的先生们也有些意见,只有教术数的吴先生并不在意,反而觉得就是要越斗越勇,有真本事的人傲气一点也无妨。
程密正在等一个时机,看看如何点一点这帮兰花堂的小崽子。
梅花堂的小崽子们倒是还好,兰花堂这么浮躁,有时候见了他们也有点敌对,偏偏梅花堂孩子们都淡定得很。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风度。
程院长哪里知道,不是梅花堂的孩子们小小年纪就有风度,而是秦晔这个小崽崽在其中发挥了作用。
她怎么不知道兰花堂气焰汹汹呢,那个楚央则更是可恶,如今有了这一场选拔赛,她简直比萤萤本人都还要高兴。既不用同窗们一同吃题目变难的苦头,又能够用真才实学打败那个自大狂,她恨不得明日就是选拔赛了呢。
但她毕竟是当过一轮总指挥的人了,这些日子也学了些韬光养晦。就拿阿爹的朝堂类比好了。梅花堂都是她的臣子,她要让大将军卢照雪打赢这场胜仗,就必须让整个朝廷一道支持卢将军。
因此,她私下底背着卢照雪和徐翡这两个即将出战的人,与其他同窗们说,“萤萤他们马上就要比赛了,咱们必须得绷住,支持他们,不能像兰花堂一样风气浮躁。”
程秋迟也轻声细语道:“殿下说得对。我们不能给他们压力。”
“是啊,能够代表我们堂去参赛已经很了不起啦!”
有一个学子撅了噘嘴道:“兰花堂的人那么傲气,我们不能怼回去么?好像他们多厉害似的,我们有萤萤和徐翡,总有一个能拿到名额吧。”
秦晔道:“同窗们,兰花堂气量小,只争眼前之利,咱们可不能这样,我们目光放长远一点,等比赛完见真章,那时候才是真爽呢!”
“嗯嗯!”
那学子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也都服气了。大家都同意秦晔的说法,因此也渐渐平静下来。秦晔在梅花堂说话的分量还是有的,又因为上次她当总指挥委实当得让人心服口服,这一次大家依然听她的话。
是以卢照雪和徐翡二人根本就没有发现,梅花堂有什么变化。
卢照雪刻苦努力,每晚都少睡半个时辰,徐翡倒是不熬夜,仍和往常一样。卢照雪有时候也同他一起思考问题,两个人的交情倒是近了不少。
他俩勤学,叫楚央知道了,又是一通嘲:“天资不行的人才要临时抱佛脚。”虽未点名道姓,但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的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他自己在兰花堂,除了术数课,其他时间一概不碰术数相关的,还说自己回到家也是不看术数的,“只凭我的天赋就够了”。
殊不知小孩子最是需要睡眠的年龄。他在外面再如何要强,回到家就埋头苦学,日日酣战到子时,真是头悬梁锥刺股。
他阿爹楚将军听说了此事,一言不发。倒是他阿娘心疼儿子,大晚上熬了鸡汤,给儿子喝了,又劝他不要熬坏了身体。
楚央只是不听,白日来了幼学,还得继续维持他“天赋异禀”的形象。殊不知他的黑眼圈早已出卖了自己。
卢照雪都看得心惊。这简直比她的宝宝碗筷上的食铁兽还要像食铁兽啊!
她回家后就与爹娘说了此事,十分不解道:“楚央不是说自己天赋异禀么,根本不额外花时间学的,怎么黑眼圈那么大呀!”
她还指着自己的筷子:“就是这样的!”
卢行溪听了,真不知道说什么。现在的孩子,也太好强了些。
还是长孙质出来道:“萤萤觉得,他有没有熬夜学习呢?”
卢照雪没好气道:“他肯定学了呀,但他不承认。”她以己度人,“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卢行溪还在一旁道:“这叫打肿脸充胖子。”
卢照雪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在努力?”目前看来只有这个解释了,可是……“努力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么?”
见萤萤终于明白过来了,而且点到了关键之处,长孙质才出言道:“世上就有这样的人,自恃才高,觉得努力勤奋就是低人一等。”
卢照雪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思路:“正所谓学然后知不足,难道一个人是天生聪明的么?不需要后天任何努力?”
长孙质最是明白楚央的行为,这种行为完全就是自己内心无法自洽,在后世甚至被戏称为“学婊”。他自己明明偷偷废寝忘食的学,却生怕别人也勤学苦练超越自己,就在外主张勤奋无用,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故意在别人面前玩乐来把别人带进沟里。
“他只是想通过对外宣称不努力,实则偷偷努力,卷过你们所有人。”
这下卢照雪彻底懂了。卷这个字她也不是第一次听阿娘说。上次阿爹还说,朝堂内卷化已经出现了年轻化的倾向了,官员们越来越年轻,越来越肯拼肯干,都是实干之才。
“只是,这道理不对啊!”卢照雪不解道,“要比我们就光明正大地比。还偷偷努力,明明也认可努力的作用,哼!”
卢行溪笑了:“这道理当然不对。这是他们的偏门小道。萤萤,这世上也是有煌煌正道的,咱们要往正道上走。”
卢照雪狠狠一点头,又托腮道:“还是有点奇怪诶。楚央能考得不错,说明术数确实有点天赋,但是有天赋就可以自视甚高么?”
哎哟。卢行溪和长孙质对视一眼,没想到就这么一件楚央的事,能趁机启发女儿两个道理,也是好事。他们一贯不喜欢给女儿立规矩,也不喜欢长篇大论地教育,总是喜欢因材施教,根据不同的生活情况来现场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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