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她洗完澡,擦干头发,换上一件旧毛衣。
天很冷,窗户起了雾。她把电暖器调到最小,坐在沙发上刷手机,想给自己一晚完全不工作的时间。
她本来不常刷instagram,关注的人也不多。
但手指下滑到第五条时,停住了。
是li
meng更新了。
一张黑白照片。
构图干净,光线斜打在草地上,有一截胳膊从画面边缘伸进去,袖口翻折,能隐约看出是她的毛衣质地。
他没加标签,也没写名字。
只是配了一行字:
“la
lumiere
existe
pour
elle-meme.”
——“光之所以存在,是为了它自己。”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没点开大图,也没截图。
只是慢慢地,轻轻地点了个赞。
然后把手机翻过来,朝下放在茶几上。
不到五分钟,屏幕就亮了。
li
meng的头像跳了出来,只有一句私信:
“我可以拍你吗?这次是你同意的那种。”
她看着那条消息,坐了一会儿,没有回。
然后起身,去厨房烧水,泡了杯茶。
回来时,手机还亮着,那句话还停在对话框里。
她点开,输入了一句,又删掉。然后重新打字,发出去:
“你要拍哪一部分的我?”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
她盯着聊天框发呆,一边喝茶,手指慢慢绕着杯沿滑动。
大约过了叁分钟,li
meng发来一句:
“不是身体的一部分,是你停下来的那个瞬间。”
她没动,只是把手机放在腿上,看着那一行字。
阳台上风吹着窗帘轻轻晃了一下,杯中茶水浮起一圈小漩涡。
她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行”。
只是退出了对话框,关掉屏幕。
但她知道,那张照片,他已经在脑海里构好框了。
**
阁楼的木梁没有上漆,保留着旧日斑驳的年轮痕迹,像一根根沉默的脉络,把空间撑起却不多话。
摄影棚的布景是被“减去”的美感:一块灰蓝色粗麻布悬挂在墙角,旁边斜倚着一面老镜子,边框掉了漆;地板是一块块浅色橡木板,中央铺了一张磨旧的波斯地毯,边缘微微翘起,像未经抚平的情绪。
自然光从斜面天窗倾下来,不亮,却饱满,像旧底片洗出的灰度层。
他站在相机后调整了十几分钟焦段,确定光圈设置与快门速度,再次检查叁脚架的稳定性。所有准备像往常一样周密,像在处理一场静物拍摄。
直到她敲门。
陈白穿着深色风衣,脖子围一圈米灰色围巾,头发扎起,没化妆。她一走进阁楼,li
meng就注意到:她今天没有穿任何色彩鲜亮的衣服,像是刻意要隐入这个灰白色调的布景。
他没有说欢迎词,只点了点头,指了指架好的光位。
她脱下最后一件衣物时,动作没有犹豫。
li
meng没有看她,而是背过身调整取景器的角度。他的动作像一台经过精密训练的机器,切换镜头、调焦、微调光圈,一切精准得毫无破绽。
他听见她踩上地毯的声音,极轻,像什么植物拂过布料。
“准备好了。”她的声音平静。
他回头。
她站在背景布前,裸身进入光线,皮肤在冷白中泛出柔软的暖调。
她没有遮掩,没有挺胸、收腹、摆弄。只是自然地站着,手垂在身侧,头微微低着,头发散落在肩膀和锁骨之间。那是一种无言的开放,不是表演,而是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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