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如同示范,叶霁长剑犹如春风化雨,自然而然地递出,刺入面前敌手的心脏。
随着长剑寒光一动,那人胸前炸开一团小小血雾,倒在了地上。
解决完这两个,剩下的四个却实在是高手,修为武学均为一流,应对起来十分棘手,想必生前是极杰出的人物。死后却被做成傀儡,沦为杀人工具,任人驱使,可叹可惜。
等与李沉璧合力将四人全数斩于剑下,叶霁握剑的虎口已剑风吹得麻木,后背全是热汗,手心却是冷汗。他没有削任何一个傀儡的首级,只希望给他们留下全尸。
他心情既沉重又不安,隐隐觉得几人似曾相识一般,即便不熟悉,也总在哪里见过。
黑袍人的面容被裹得严严实实,无法分辨身份,叶霁依次割开他们蒙脸的黑布,蹲下身来近距离端详。
他一连查看了两人,均是生面孔。等视线转向第三个人时,一道电流闪过天灵,骇在原地。
其实这人的面容,叶霁乍看之下,没有立即认出来,只觉得眼熟。即便如此,一股寒栗已经遍布全身。
他瞠目半天,才认出了这具傀儡的身份。
此人竟是西南覆灭七十二门之一的梅花堡堡主--杜拾花!
“这个杜拾花,听说他大半年前就被仇家杀死,没想到却变成了枫云山庄的傀儡。”听到这个名字,李沉璧倒没什么惊讶之色,反而叶霁脸上陡现的悲悯与震惊,还更让他在意些,“之前师兄和我看的那本库藏簿,他们的梅花针不是就在上面?”
“灭派杀人夺财已是极致,他们竟连遗体亡魂也不放过!”
叶霁既震惊又愤怒,想到西南诸派风流云散,看着杜拾花无法安息的面孔,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半晌,叶霁才在李沉璧的轻拍中回过神来,闷不做声捡起黑布,郑重地盖在杜拾花脸上,低声说道∶“杜前辈,我们只有几面之缘,我却知道你十九岁时孤身撑起危在旦夕的梅花堡,一直很佩服你,只可惜无缘深交。你……你安息吧。”
剩下三人,李沉璧先他一步动手,割开了遮面的布料。
叶霁半跪着,端详他们的脸,看得很仔细,双手不自觉握紧了。
他先是看右边的两人,一个是生面孔,另一个脸上有大块红色胎记的青年人,却又是故识。
某年玄天山大会上,叶霁曾经与这年轻人较量过剑术,两人几乎平手。他还记得这人出身西南蕞尔小派,却天分极高,自立自强,当时就有不少大派想将这天资卓绝的少年挖来,他却因为不肯背弃师门,毅然拒绝了平步青云的机会。而如今却躺在冰冷荒山,一切抱负皆化为虚有。
叶霁重新盖上两人面孔,想说些什么,这次却没有言声,一腔悲愤犹如巨石,沉沉地堵在他胸口。
李沉璧忽然遮住最后一人的脸,走过来扶住他肩:“师兄,前面那座屋子似乎可疑,我们去看看?”
“不能由他们横躺在这里。这些尸体不多时就会腐化成黑水,要在这之前烧化干净,收敛骨灰,也算还他们最后一点干净尊严。”
叶霁的声音十分沉重:“最后一位道友,我见一面吧。”
李沉璧却挡在他身前,目光有些躲闪:“看了也难受,师兄不知情,她就永远活着不好么。”
“这是什么歪理?”叶霁越发怀疑,径直越过他,揭开那人脸上黑布。
那人身材纤细,面容秀丽,两道柳眉略微飞扬,让原本十分柔美的脸显得有些倔傲。
叶霁耳边“轰”的一声,如在梦中,如遭雷击,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恍惚之中,李沉璧扶着他在耳边说了什么,他却听不清一字。脑中昏昏地、反复想着:
泊筠,我找到关裁姑娘了。
——可我却不敢告诉叠霞,不敢告诉阿阙,更不敢告诉你!
山野旷无人迹,连足迹踏出的小路都十分稀少,李沉璧先前所指的小屋,兀立在深山草野间,格外引人注意。
一路过去,灌木高人头顶,两人虽然身轻如纵,依然落了一身霜雪,衣服也划了好几道口子。
在这之前,叶霁与李沉璧合力烧化了六具躯体,超度了他们的魂魄。
当叶霁要为六人各自保存一捧骨灰,将来寻机会交付给他们师门家人时,李沉璧道:“这些人,要么门派灭了,要么不认识身份,哪里去找收尸的人呢?不如随风洒了,何必留在身边当麻烦。”
“只管做就是了。”叶霁简短地答道,“有些事情,哪怕没有结果也要去做。”
他想告诉小师弟,这就是人世的道义。
道义既不是做戏,也不是沽名钓誉,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它。哪怕无人见证、没有结果,甚至反遭其害,也不能不去践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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