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孙二扬手便想给他一巴掌,但念及他卖的就是这张脸,留了痕迹可不妥,遂又生生忍了下来。
虽然被喂了药,他看上去乖顺了不少,可那眼神极具侵略性,任是谁家的主子都不会喜欢。孙二再三思虑,最后从车里找出一段三只宽的黑布,蒙在了他眼上。
做完这些,他重回马车前头,驾着车继续往越州城里走。
***
易府。
章盈因米铺之事,在越州扎稳了脚跟,府里也跟着热闹了起来,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准备过节。
下过几场雪,院里堆积着厚厚一层,放眼望去满是银白。碧桃合上窗子,愁道:“这南边的冬日怎就比上京还要难熬,又湿又冷,娘子可得多穿些。”
章盈系好披风,不甚在意道:“多数时候都在屋里,也冻不着。走吧,婉娘还在等着咱们呢。”
俞婉性情直率,数月来,两人间关系也亲近不少。因俞婉是孤身一人,章盈也常常独自在家,所以偶尔会去她家做客。
“好。”
外面还下着雪,两人撑着一把伞,出门去了袁府。
两家相隔不远,走路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守在袁府门口的下人引着人往里走,嘴上歉意道:“夫人不巧正在忙,还请易夫人先去屋里喝口热茶,稍等片刻。”
章盈温和一笑,“不碍事。”她边走边随意问道:“都这时候了,婉娘还在忙些什么?”
“左不过是府里的杂事,要添置几个奴仆。”
章盈讶然,“这样的事,也要夫人亲自过问?”
带路的下人神色不自在道:“是。”
章盈不再多问,跟着他继续朝厢房走。
迈入后院,俞婉妩媚的嗓音便传到了章盈耳中:“这模样倒是不错,只是我看他身子似乎不大好。”
院里站着几人,俞婉站在一道挺拔的身影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后,对一旁的另一男子不满道。
男子赔笑解释道:“夫人误会了,是因他有时不受驯,我担心他冒犯夫人,所以给喂了些药。往后夫人命人好好调|教,等他听话后断了药即可。”
俞婉轻笑道:“那倒不必,有些小性子倒也新鲜。”
相处这么些时日,章盈对俞婉也有所了解。她守着袁家偌大的家业,虽未再嫁,可也在府里养了不少俊美的男子消遣。从这三言两语听来,她这回添置的奴仆也是为此了,难怪方才带路的下人会是那副神态。
她不做声地接着往前走,忽而听见俞婉扬声叫她:“钰妹妹。”
章盈停下脚步,换了个方向朝她走去。
雪天难行,故而章盈走路时一直留意脚下,直至几步之遥,她才抬眼看向他们。目光扫过立在俞婉对面的男子时,一声“婉姐姐”还没出口,章盈便觉雷轰电掣一般,瞳孔骤然紧缩。
他被黑带蒙住了双眼,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微抿,露出些许不悦之色。
只一眼,章盈便认出了他是谁。
数九寒天的雪仿佛透过厚厚的衣物,裹挟着彻骨的冷意,尽数落在了她肌肤上。她浑身冰凉,披风下的身躯不自觉地颤抖,胸腔内短暂停滞过后,又不可抑制地迅疾跃动起来。
宋长晏,他怎么会在这里···
章盈指尖陷入掌心,垂眼收回视线,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她不知他这一路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决计不会是顺遂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境地。此刻率然表露与他相识,难保不会引人疑心,招来祸端。
俞婉目光掠过章盈低下了侧颜,挥手让管事带着所有人下去,将钱给了人留下。
吩咐完,她拉着章盈的手进屋,模棱两可道:“快到除夕了,府里人手不够,我这才挑了几个看得上眼的,免得到时候忙不过来。”
章盈神色如常道:“婉姐姐操劳,是该多添些人手。”
揭过这茬,俞婉与她解了披风,坐在屋里喝茶闲聊。等身上暖和了,俞婉便开口说要玩双陆打发时间。
棋局布置好后,开始前章盈对她道:“光是玩儿有些无趣,不如我与姐姐加个彩头吧?”
俞婉挑眉看着她,“妹妹想要拿什么赌?”
章盈含笑道:“我还未想好,等打完再说?”
“好。”
去岁这时,章盈对双陆还是一知半解,总不解其中奥妙。后来与宋长晏一起时,闲来无事,他便与她同玩,边教她如何赢棋。
章盈学有所成,三局两胜,最后赢了俞婉。
俞婉面露惋惜地放下棋子,问她:“哎呀,是我输了。愿赌服输,妹妹想要我做什么?”
章盈手指摸着棋盘,抬眸望着她:“我想向姐姐讨要几个人。”
俞婉勾起唇,笑道:“妹妹府里那么多下人,怎还缺人吗?你想要哪几个?有言在先,我心肝上那几个可不许。”
俞婉聪慧,却不会摆着明面上。章盈知晓她对自己有所疑心,可事已至此,不由得她不开口,“君子不夺人所爱,姐姐喜欢的我自然不会要,就刚才院里那几个吧。”
俞婉略作思忖,爽快道:“好,不过那个蒙眼睛的我要留下,其余的都送给妹妹吧。”
章盈神情一顿,轻咬下唇不说话。
俞婉凑近她,小声道:“妹妹,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就瞧上了他?”
俞婉喜香,这一靠近,她身上扑鼻的香味便钻入章盈鼻间。她错开眼,“不是,我,我只是看他们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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