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镧顶着寒风出楼道,他的车就在楼下停着。
他抬头看了一眼四楼,阳台上有一根伸出来的晾衣杆,那里静静挂着几件衣服。
玻璃窗上没有印出人脸。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酸酸的、涨涨的,好像心口被人拿着夹子强硬地撑开了。
拉开汽车的车门,他趴在方向盘上小憩了一会儿,等冻僵的肢体逐渐回温,慢慢打着方向盘,把车驶离了江沐的楼下。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猛地一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了六号楼旁边的空地上——从四号楼方向看过来刚好能被五号楼遮住。
手机的系统音在车里响起来。
“喂。”
外婆絮絮叨叨的声音传过来。
“什么事情非要大过年去处理?初一家里冷冷清清的,就我一个人,什么时候回来!”
谢镧垂眸,“马上回来了。”
不等外婆再唠叨,他又打开打车软件,给自己叫了一辆车。
过年连车也不好打,但好歹是打上了。
司机或许也为自己大年初一就要出来干活这件事烦闷着,从声音可以听出。
“喂。我到地了,你还没下楼吗?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司机打来电话,语气里都透露着不耐,说完还啧了一声。
谢镧看着面前的白车,低头对了一下车牌号,确定是这辆,对着电话说“来了”,从车里钻出来。
司机回身,被突如其来的寒气崩了一脸,他龇着牙问刚进车的谢镧,“你有车开还打个鸡毛车?”
谢镧也没生气,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皮被彻底抻开,凌厉的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人看,倒是捣腾出几分凶狠来。
司机的烦躁跑得比车里的暖气还快,讪讪转回了身,也不抱怨了,利索地踩油门,开车。
到家自然是迎接一番外婆的唠叨。
可是他一句,“我想吃你做的饭了。”外婆就消了气。
他们都不是会聊天的人,也不是会表达爱的人。
这听起来或许有些冷血,好像他们从来没有什么交流,也几乎不会提供任何情绪价值。
可是再大的隔阂,一顿饭就能成为彼此的台阶,一顿饭就能让所有的罅隙消失。
谢镧的依赖从来都显山不露水,或许他自己也意识不到。但是风雨漂泊中,他累了倦了,想的只有回家。回家睡一觉,回家吃一顿饭。
很别样的充电方式。
当初大学出来创业失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家——因为这里永远接纳他,这正是江沐所没有的,所艳羡的。
果然,外婆一瞬间就哑火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件围裙,“就坐这等着!”她故意凶巴巴地说。
谢镧吃着热腾腾的饭菜,突然福至心灵,“红烧肉很好吃。”他还是不太会夸人,更没法像江沐那样夸出花来。
外婆眼睛乱转,她一直不太适应别人的夸赞,江沐还好,他拥有一种让人放松的能力,但这来自自己少言寡语的外孙,就…
两个人都挺别扭的。
谢镧疯狂扒饭,有时候感觉嘴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其实是不知不觉中,他早就已经被江沐渗透了、影响了。
是江沐教会了他爱人,让他学会了柔软。
他假装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我晚上要再出去一趟。”
外婆还在往他碗里挑肉,“去干嘛?”
“把车开回来。”
外婆弹了他一个脑壳蹦,“你把车就这么停外面?还等晚上干嘛,现在就去。”
谢镧道:“不,就晚上。”
外婆还没开心两分钟,就又被这混小子气得跳脚。
可还没能等到天彻底黑下来,谢镧就去了。
打车去的。
绕一大圈,其实也就一个目的。
他放心不下江沐,可是江沐不联系他,所以他不想让江沐发现他自己又偷偷回来了。
但是直到他走到楼下,又看见江沐阳台上挂的那些衣服,他才反应过来,就这么偷偷来,他也看不到江沐什么状态啊。
跟自己的手机大眼瞪小眼瞪了两分钟,他还是认输了。
正要打个电话过去,楼道里传来噔噔噔的声响,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江沐”这个关键词。
他悄无声息地缩到了楼梯底下。
黑乎乎的,还布满了蜘蛛网,不过他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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