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隋翊没死,醒来,他看见隋靖正,也看见了大夫人。
大夫人让他喊一声娘。
隋翊生平溺过三次水,三次都跟一人相关,都没能死。
下人都说,四少能活下来,还没變成傻子,是上天保佑。又说,大少爷去军营了,不知多久才会回来,他对这孩子……
嗐。
仆人只见,向来溫顺小心的小少爷脸上,呈现出一种瘆人的阴狠。
大少爷回宁城第一天,从青楼逮回四少——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他们决裂的开端。不是。
隋翊最恨隋和光,在他最爱他的那一年。
第二日,警厅拿着几份旁敲侧擊的证词,来茶公司,要逮隋和光的秘书。
管他史密斯还是史蒂芬,谁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洋人在跟政府重谈关税,逮住一个话柄,自然不放。警厅总部就在租界内,更讨好谁不必多说。
秘书昨晚连门都没出,居然成了杀人犯。隋和光明白是冲谁来的,于恶心人一道,隋翊向来很有耐心。
只要隋和光不现身,他身边人别想安宁。
隋和光交代了身下人几句,转头对警察说:“我跟你们走?”
警察是不敢给隋和光上铐子的,还算客气地把人请进问讯室,看守房都没进。
明着不敢上手段,暗地也能恶心人。
推门,一桶凉水泼下来,旁边的警察也没躲过,隋和光闪身再快,还是弄湿了前襟裤腿。
警察不敢太得罪他,临时收拾出一间空房,还非要找跑腿的,带回新衣。隋和光一看,是套灰西服,意大利的牌子,看缝线是手工,是谁送的他差不多就有数。
不扭捏地换上,尺码正好。
才四月,可屋里有热气,隋和光干脆脱下来,湿衣闷在屋里,不待多久,头开始发重,他意识到什么当即往门边走。
“门堵死了,迷藥熏了一天,再厉害的人也跑不了。”
“今天是四月十七,晚上二十四点前,港口会来要人。”警察抹汗:“我是把那位交给您了,但務必、務必不能拐人走,更不能留显眼的傷。”
片刻后。
拇指覆着纯黑手套,摩挲男人下唇,而后猛地抠开牙关,往里灌葡萄糖。
迷药下多了,人能挣扎,但醒不过来。
再取针管,静脉注射阿米妥钠——俗稱吐真劑。
隋和光呼吸变慢变浅,肌肉松弛下来,整个人呈现出懒倦的姿态。
隋翊从简单的话题问起,比如隋家习俗,童年琐事,观察隋和敏锐程度,慢慢再推入三分之一管。接着,他将话题引向白勺棠,问:白姨娘待你,跟待隋靖正,哪个更好?”
“小时候的事,记不清了。”
“你一般怎么稱呼她?”
隋和光眼皮轻动,到底没能睁开。“平常见面,叫二娘;写信时,叫……老师。”
一个隋翊始料未及的答案。“白姨娘教过你什么?”
“她写的文章,我很喜歡。”
“……所以跟她书信传情,互通了心事?”
隋和光说,没有。匿名的信,托报社转寄,她不会知道读者是谁。隋翊喉咙发干,又问,她给你回信的时候,有没有写过特别的话?
隋和光说,她没有给我回过信,我更不会问她。
药劑到后期,人也到了极限,钢铁之躯也不能抵御。意思是隋和光再不愿,只要开口,就不会有思考谎言的余力。
沉默很久,隋翊问:“你想过要你四弟、隋翊去死吗?”
隋和光说:“想过。”
第43章
“有多恨他?”
“不恨。”
“为什么?”
隋和光颈侧青筋绷起, 是意识在与药剂对抗,谋求主导。没受过特殊训练、但意志坚硬的人,受吐真剂影响, 无法闭口不谈, 也无法畅谈。
他看起来很不舒服。
隋翊輕輕环住他,捋顺凌乱发梢,不动了。消去戾气, 轻柔的, “哥, 没事了……”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唤隋和光,不是大哥、兄长,跟隋木莘较劲,喊“哥哥”。
他不再问恨与不恨的问题,只问:“为什么护隋翊两年?”
“我读过勺棠两年文章。”
“又为什么突然要走?你去军队隋翊就可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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