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宝媛皱起眉头,撩开了窗帘,往外张望。
一眼便僵住,瞬间脊背发凉。
江珂玉确实从宫门口出来了,却不是走出来的,而是被人背着。他昏迷不醒,长发半散且上衣单薄,背后满是鞭痕,血淋淋的,染红了一路的雪。
六安哭着将人接过。
隔那么远,宋宝媛都能听到他的抽泣声。
“小姐……”巧月害怕地唤了一声。
“承承岁穗进来。”
恐把孩子吓哭,宋宝媛赶紧在他们发现前把他们捞进马车,“阿启!带小少爷和小小姐先回家。”
“是。”
宋宝媛匆忙走下马车,顾不上放不方便,走得踉踉跄跄。
若不是巧月扶了一把,差点跪倒在雪地里。
六安回头见着来人,哭得更放肆,“小姐呜呜。”
“怎么回事?”
“呜因为平远侯的事,陛下说呜咱们郎君不把皇室放在眼里,赐了他五十鞭呜。”
“你刚刚回来怎么不说?”
六安又难受又委屈,抽抽嗒嗒,“郎君不让啊,他说反正您也不会心疼他,没准还巴不得他因为这五十鞭直接一命呜呼。”
“他……”
宋宝媛看着面色惨白、人事不省的人,又气又心里不是滋味。
“先回家!”
六安腾出手来抹了抹眼睛,“是。”
老宅上下如临大敌,婢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从屋里出来,个个小心翼翼,开门关门不敢耽搁,唯恐寒气入屋。
江珂玉赤裸上身趴在铺着褥子的罗汉榻上,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着急赶来的大夫正眉头紧锁,一点一点处理着他背上数不清的伤口。
宋宝媛坐在榻边,眸眼失神,沉默不言,心中琐事乱成一团麻。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大夫终于直起腰,松了口气。
“已经仔仔细细上过药,暂且无事了,只是需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尤其头几日,需最为注意。我再开几副药,内服外敷配合着,兴许能好得快些。”
“麻烦了。”
“应该的。”大夫收拾起药箱,“再有事,宋娘子尽管叫人来找我。”
宋宝媛点了点头,“多谢大夫。”
巧月送大夫离开,房门开合响了一声后,屋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只剩炭火燃烧的微末声响。
宋宝媛静静注视着手边这张苍白但依旧好看的脸。
这样的江珂玉,少了许多气势和严肃,倒是给了她几分旧时熟悉的感觉。
真是奇怪,宋宝媛心想,明明吵架不过一天,咬牙切齿地说着再不相见,现在却又咫尺距离。
命运像一条确定了长度又坚韧的绳,将他们绑在两端拉扯,一旦谁起了走远的心思,便将人不计代价地拽回来。
第96章 证明
从窗户缝里溢出的光渐渐黯淡,昭告着时间的流逝。
宋宝媛拨了拨脚边的炭火,又从袖口抽出帕子,给趴在爹爹身旁睡着的女儿擦了擦口水。
房门被缓慢推开,探出江承佑的小脑袋。
宋宝媛闻声看去,被其眨巴眼睛的可爱模样逗笑。
她轻声道:“过来。”
江承佑立刻跑过来,手里还捧着个小雪人。他冲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去把门关上,再直奔娘亲而去。
宋宝媛任他爬到自己腿上,等他坐稳再将他搂住,低头贴了贴他的脸,小声问:“外面冷不冷?”
“不冷。”江承佑捧起小雪人,“娘你看我做的好不好看?”
“好看!”宋宝媛柔声道,“我们承承真厉害。”
“嘻嘻。”江承佑开心地扭了扭身子。
耳边依稀有孩子偷笑的声音,江珂玉迷迷糊糊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女儿酣睡的小脸,像是做着美梦。
“它怎么没有鼻子呢?”宋宝媛佯装困惑地问。
江承佑想了想,在雪人该有鼻子的地方戳了个洞,“有啦!”
母子俩的声音在江珂玉耳里逐渐清晰,他抬眼看去,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某一个寻常的冬日傍晚。
他们一家人围在炭火旁,孩子仰着天真的脸,乖乖坐好,等着他讲故事。他的妻子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手里摆弄着小孩的玩具,也时不时看向他,眼中多是笑意。
记忆好似经年已过,此时此刻眼前温馨的一切也像是幻觉。
“我对你已经别无期待。”
“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无论和谁比,我都不可能再选你了!”
刺耳的话在他耳畔反复响起,无法控制也无法抵挡地刺疼他的心,令他逐渐清醒。
“爹爹睡醒啦!”江承佑歪着头道。
他这一声将妹妹吵醒,江岁穗揉着眼睛爬了起来,黏黏乎乎地喊:“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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