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案懒洋洋地坐起身来,眯起眼睛盯着韩煦,竟然一时有些不认识这个从小同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声音里半分苦涩半分可悲:“你们是怕我站错队葬送了自己,还是怕我为所欲为威胁了太子?”
“阿雪,我们不会害你的。”韩煦见程雪案如此,便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前阵子你因为与太子殿下的争执而被冷落,我知道你心有怨气,再加上我一时冲动,跑来质问你到底将洛姑娘置于何地,或许双重压力之下,让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也是我思虑不周,你与洛姑娘,充其量只能算得露水情缘,是我误以为你不知轻重过界干涉了,但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了。”
洛姑娘……
本来程雪案还能耐着性子听韩煦念念经,但他突然提起了洛迎窗,不由又让程雪案一阵烦躁。
上次两个人不欢而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程雪案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伤,但祈明见了说什么也要包扎一番,到现在还在坚持给他换药。
程雪案盯着自己受伤的手半天都没说话,韩煦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瞧见了他那只手,不由皱皱眉,语气里找回点手足间的关切:“你的手怎么了?又去打架了?”
程雪案淡然地将手收回了宽大的衣袖里,没什么情绪道:“练武的时候误伤了而已,无碍。”
韩煦听罢,方才的怒气顿时被担忧覆盖,眉头越皱越深,颇有中书令大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不忍过于苛责,只能语重心长道:“阿雪,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眼瞅着韩煦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唠叨,程雪案倏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韩煦道:“你今日所言我都记下了,若是没旁的事,就先回吧……我有些乏了,想休息。”
韩煦怎么会听不出程雪案语气里的送客意味,他知道程雪案虽然看上去有时候不着边际,但在大是大非上至少还是听劝的,虽然他也不清楚今晚这一番话,到底被程雪案听进去了多少。
于是,韩煦临走前向程雪案发出了邀请,希望他找个空闲的日子回中书令第吃顿饭,也好让中书令大人韩持能在朝堂之外的地方,同他话话家常,只是程雪案没有立刻应下,甚至连敷衍也没有,便让祈明送客了。
独自一人在屋内独饮的程雪案突然垂下眼再次望向自己的手,缓缓拆下了缠绕的绷带,露出已经结痂的伤疤,凛冽的目光灼热着那道伤口,倏尔,他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抠破了结成的痂,鲜血再次涌出,可他却还觉得不够,又猛地砸碎了茶杯,拾起其中一枚碎片,覆盖上原本的伤口,一用力划了下去,那只手瞬间血流不止。
然后,他只简单地从衣角处撕下一块布料,胡乱将淌血的手包裹了一圈,便起身离开了平兀侯府。
不多时,程雪案再次轻车熟路地翻进了洛迎窗的窗子。
人不在,中央的圆桌上却摆满摆满了烛台,仿佛早就料到了程雪案的到来,然后特意整了这么一出欢迎他。
程雪案觉得莫名其妙,缓缓靠近圆桌,拾起了其中一支烛台,光影映照在他骨骼分明的侧脸上,火光摇曳,屋内静得只能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不,他明明感觉到还有另一道与他频率不同的呼吸,正与他共处一室,近在咫尺。
什么人?
程雪案当即警觉起来,沉下那双越发漆黑的眼眸,在身后的黑影即将覆盖住映在他脸庞上的烛光时,他猛地侧开身,动作迅速又精准地反扣住那人的喉咙,逼近几步,将其死死抵在了床柱上,而那一桌的烛台也因剧烈的晃动在刹那间直接滑落在地,火势随即而起,气势汹汹。
“着,着火了——”
程雪案方才看清那人的脸,下一秒,便因为女人的惊呼瞬间失了神,视线直接被一地的烛火吸引了去,跳跃的火影倒映在他的眼底,他下意识松了松手下的力道,与此同时,剧烈的火光燃烧在女人惊恐的瞳孔之中,她望着那片逐渐蓬勃的火势,不由顺着床柱滑落在地,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甚至忘记了扑救或逃亡。
程雪案回过神来望她,那模样简直跟当晚在范家别院的火海中一模一样。
那一刹那,他心里的某一处角落突然被什么触动了,后知后觉地不自主便蹲下身来揽过了她,轻抚道:“别怕,我在这里。”
火势并没有肆无忌惮的蔓延,程雪案短暂安抚了一下洛迎窗,便迅速扯过柜子里存放的厚毯子,直接覆盖住火焰,好在烛火点燃的范围并不大,惊慌只在那一瞬间。
程雪案将窗户完全打开,让剩余的烟雾四散而去,还没来得及安抚洛迎窗,就听见门外响起了焦急的敲门声,大概是春风酒楼的人瞅见了烟雾,担心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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