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姬洵拽紧手中的广袖,“小叔何故如此匆忙?”他手一指旁处的凉亭,“小叔方才是走累了吧,不若去亭内好生歇息。”
姬怜状似不经意地往凉亭走去,端坐在美人靠上,目光刻意避开投壶处,只盯着亭边的山石瞧。绛珠忙前忙后,又是斟茶又是打扇,细绢团扇摇得呼呼作响。
可那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着。
只闻几声铮铮清越声响后,姬洵欢呼雀跃的嗓音炸开,“老师太厉害了!我以后也要这样!”,“好呀,那我待会回去便练练臂力。”,“老师老师,你能经常到宫里来找我吗?”
姬怜捏着茶盏的手一紧,仰头将茶饮尽。
“好呀!那老师你一定要经常到宫里找我,不许食言,我们拉钩钩。”
紧接着是几声哒哒哒的跑步声来到面前。
姬怜抬眸看去,是姬洵举着箭矢蹦到跟前,小脸兴奋得泛红。小孩小手一指壶具,“小叔,我刚刚连中两次呢,老师教的真好!”
见姬怜淡笑颔首,姬洵手又开始扯他的袖子,“小叔,你一个人在这儿如此无聊,不如我们一起来玩捉迷藏吧。”手上摇了摇,拉长语调,“我方才和老师说好了,投中两次,便玩游戏休息。”
姬怜面露难色,“可是,婆娑阁内有事,我怕是要……”
“小叔,事情何其多,一起来与我们玩呀。”姬洵直接拽住他的手腕,一股蛮劲将人从座上拉起。
水墨色澜衫的广袖被扯得斜斜滑落半截,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袖口。
磨了好半晌,姬怜才勉为其难地颔首。
为凑足捉迷藏的人手,姬洵又唤来几位宫人。众人签筒抽签,待签落定,是姬洵抽得那支寻字签。
虽说投壶的草坪开阔,可若往隔壁的桂苑去,那便是另一番天地。嶙峋的假山层叠交错,两人高的灵璧石如屏风般隔出曲径,更有修剪成瑞兽形态的木樨丛盘踞其间。
此时正值夏末初秋,甜郁的桂花香混着青苔气息扑面而来。
总而言之,确实是玩捉迷藏的好地方。
姬洵年岁尚小,园中又多曲水幽潭,她的贴身宫人不参与此次游戏,生怕这小祖宗一个不小心掉进这池水里。
姬怜原想借着游戏之便跟着谢廷玉,谁知刚绕过一块巨石,那人便没了踪影。他心头一急,快步追去。
这人什么意思?故意躲着他不成?
正恼着,忽觉身后有人。一转身,谢廷玉竟近在咫尺,近得能看清她瞳孔里的琥珀纹路。
“谢——唔!”
惊呼未出便被捂住。谢廷玉食指抵唇,摇了摇头。
“是小叔的声音,快来!”姬洵兴奋的声音伴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廷玉二话不说拽起他就跑。
姬怜抿着唇,看她的马尾在风中划出流畅的弧线,只觉得心快要撞出胸膛。
七拐八绕间,二人闪进一处假山缝隙。这夹道外窄内宽,因山石交叠之故,既不透光又格外阴凉。
姬怜被她牵着,引着步步深入,直至石道尽头,退无可退之处,方才驻足。
站在外头从里看,只见黑黢黢的石隙,全然窥不见内里乾坤。
黑暗中,只余两道交错的呼吸声,在密闭的石壁间回荡。
谢廷玉伸出手,摸索着将姬怜的鬓发别至脑后。她的唇几乎未动,只让气息擦过他耳畔的绒毛,“殿下,你今日是特地出来寻我的吗?”
“不是。”姬怜嘴唇小幅度地蠕动着,用气音回她。
谢廷玉不说话了。
两人近在咫尺,鼻息之间交融着沉水香与青莲香,丝丝缕缕缠绕难分。
姬怜下意识不由前倾半分,那人便顺着后退半分。他咽下一口灼热的吐息,只得承认,“是,我确实是为了寻你而来。”
一抹温热倏然掠过他唇角,还未及回味,后背便抵上冰凉山石。寒意沁入衣衫,而她的气息却如细密蛛网,一寸寸缚紧他的脊背。
“殿下,我应了袁望舒婚宴傧相之邀。你可会赏光?”
为何是袁望舒?
姬怜眸色微凝,心绪似九曲回廊般百转千回,“为何是汝南袁氏?你是为了那位袁三郎吗?”说到最后三个字,声音低到几近听不清。
“…………”
谢廷玉疑惑不解:“和那位袁郎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我在剿匪中救了望舒娘,日前小酌,见我尚能饮,便邀作傧相。”
闻得小酌二字,姬怜心尖又似被猫爪轻挠,“那你们一道吃酒,可会带袁三郎?”
这话一问出口,姬怜都觉得好笑至极。娘子们之间饮酒作乐,怎么可能还会带自己的亲弟弟去?带去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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