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她。一个清晰而大胆的策略骤然在关疏影的脑海成型,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能由自己直接告诉陆清浅“当年你家正面临bsc的巨大压力,你妈是在自保”。
这太突兀,太容易暴露自己与当年的关联性,立刻会引起警觉。
要像播下种子一样,将“不合理”的概念悄悄植入陆清浅的思维深处。让她自己去发现,她母亲当年的极端行为,绝不仅仅是对女儿感情的厌恶那么简单!
让她自己去好奇,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夏天,陆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需要极度的耐心和精妙的心理操控以及无与伦比的时机把握。要在看似不经意的闲聊中,以一种关怀、疑惑的口吻去点醒那个存在于陆清浅记忆里长久以来被痛苦掩盖了的逻辑缺失点。
“清浅,有个问题有点想不明白,当然,也许是我冒昧了……”关疏影问道,“你妈妈据我了解,应该是个很有修养的长辈,可仅仅因为你喜欢或者说是欣赏一个人,她就做出那样几乎可以说是毁灭性的反应?这,似乎和她平日的为人处事逻辑,差距有点大。”
“是不是那个时间点,除了你的事,家里还发生了什么别的、让她觉得更紧迫、更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情?”关疏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她又在暗中默默观察着陆清浅的反映。
第39章 吴牛喘月
不需要给出答案,答案可以由陆清浅自己去探寻。
一旦这粒猜疑的种子被悄然植入心底,借着陆清浅本身的聪慧,更借着那个夏天烙下的、深入骨髓的创伤,它必然会在无声无息间,疯长出盘根错节的根系。
黑暗中,陆清浅整个人僵住了。关疏影的猜测,瞬间抽走了她周身的空气,血液在血管里一寸寸凝固,像寒冬骤然封冻的河流,连心跳都变得滞涩沉重,她开始不受控制的怀疑。
母亲夏雅珺的面容在她脑海里如同走马灯般疯狂切换。
温婉娴静的剪影瞬间扭曲撕裂,化作歇斯底里的狰狞,最后定格在那双燃烧着的疯狂火焰,那双全然陌生的眼睛里。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反复撞击着,撕扯着她的记忆,带来一阵阵尖锐得令人作呕的钝痛,像有把生锈的钝刀在心尖上反复拉扯。
这剧烈的撕裂感,竟使得关疏影的推测是那么的合理,或许事情真的是这样。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她陆清浅算什么呢?在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她究竟被摆在了天平上的哪一个角落?
她不敢深想,却又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思绪不受控制地向那深渊般的真相滑落。
那是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既令人灵魂颤栗的诱惑,又蕴含着足以将人击得粉碎的重量。她如同站在悬崖边缘的旅人,既渴望看清深渊底部的景象,又恐惧那凝视会彻底吸走她站立的力气。
“不……不可能吧……”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一丝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脆弱和祈求,这是她本能的抗拒,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纵然父母有些偏执,有些不容置喙,总不至于牺牲掉她吧?
然而这个念头越是在脑中盘旋,母亲记忆中那反常、仓惶甚至带着惊恐的反应便越是清晰。
关疏影极轻地叹息了一声,借着月光,她看着陆清浅苍白如纸的侧脸轮廓,心头掠过一阵刺痛,但转瞬即逝。
这粒种子终究是种下了,而且深埋在过往的沃土中,它将疯狂汲取养分。
而她,关疏影,已悄然为自己剥离了责任。
是陆清浅自己去追寻的答案,与己无关,她不会再主动去撕裂这道伤口了。
她抬手,动作略显生硬地拍了拍陆清浅微凉的肩膀,指尖触到的布料下,是绷紧的肌肤。
“别想了,”声音放得轻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安慰气息,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炸毛的猫,“早点睡吧。”
房间终于沉入一片压抑的死寂。关疏影像是放下了一件重物,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均匀,坠入了说服自我后的心安理得之中。
陆清浅不同。
身侧躺着那个曾让她心潮翻涌无法入眠的人,此刻却激不起丝毫涟漪。
她的思绪全被五年前那个血色与火光交织的盛夏蛮横地占据,撕扯啃噬着她已然疲惫不堪的神经,容不得半分安眠。
夜色在无声的煎熬中缓慢流淌,窗外的黑暗浓郁。不知被那沉重的思绪折磨了多久,陆清浅的意识终于被拖入一片混沌的泥沼,沉沉地坠了下去。
她做了一个梦。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