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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悬疑录:貔貅刑 第55节(1 / 2)

“他们的确还了盐钞,但归还的不是真正的盐钞。”云济道,“他们还给延丰仓的,是自己私造的盐钞!”

云济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动容失色。

伪造盐钞罪名极重,虽屡禁不绝,官府时不时就会破获一起,但盐钞制作精密复杂,不仅伪造极难,耗工也极多,所以伪钞案涉及的数额向来不大,从不曾引起轩然大波。

若真如云济所说,这伪钞的数量实在骇人听闻。一旦流入民间,不仅盐价会跌,甚至已经发卖的盐钞,都会因此大受影响。必将严重败坏朝廷信誉,甚至引起朝野动荡,害得百业凋零。

王安石看了赵顼一眼,又回头问云济道:“延丰仓再怎么腐败,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用伪钞还账,肯定会被认出来的。”

“他们用的是私造的盐钞,却不是伪钞。”

“私造的盐钞,却不是伪钞……”王安石喃喃念了一遍,仿佛想到什么,目光陡然一变,隐隐有雷霆响起,“你是说,还有榷货务的人参与其中?”

榷货务执掌茶、盐、金帛、米粮等贸易,盐钞也是由榷货务印发,王安石故有此问。

云济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突然有人叫道:“姓云的!你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舌头上长毒疮的混账黄子,竟敢在官家面前造谣!”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从人群中挤出,气喘吁吁地往钟楼这边赶,人还没到,叫骂声先传了过来。

这人言谈粗俗不堪,不仅王安石眉头大皱,蔡确等御史更是额头青筋直跳——来的正是寿光侯高士毅。他没有穿朝服,也没有参与雩祭,本来只是挤在观礼的人群中看热闹。他听说云济在大放厥词,揭他的老底,当即风风火火赶到此处。

“放肆!”蔡确呵斥道,“寿光侯!在天子面前说这等言语,成何体统?”

高士毅撇了撇嘴,他向来是这帮御史眼里的过街老鼠,受到的弹劾奏章多到能盖房子。在他眼里,御史的斥责不过是扑面而来的猎猎寒风,看似风声贯耳,实则不痛不痒。云济的揭发却是从天而降的刀子,又狠又准,直奔自己的心窝。若不当场将他驳回,煌煌天威就要随着赵顼的满腔怒火从天而降了。

“黄毛小儿!过年前你就处心积虑,派个女娃子来本侯家捣乱。这会儿又指鹿为马,诬陷栽赃,是看本侯好欺负吗?”高士毅说罢,两手攥拳,作势欲扑,一副要亲自动手的架势。

云济早已预料到高士毅会反击,但没想到这胖子的反击不是唇枪舌剑,而是直接动起了拳脚。好在他身边的狄钟反应极快,将高士毅肥胖的身躯拦在中途。

赵顼脸色相当难看,御史们满面怒容,两眼冒光,仿佛一只只见了鲜血的恶狼。

“寿光侯!你家曾经丢失二十三样宝物,其中有只黑檀木匣,应该正是从运粮船上发现的那只。”云济说罢,向王旭使了个眼色。

王旭早将那匣子备好,让人呈上。打开木匣,里面赫然装了一沓盐钞。另有一串珍珠项链,晶莹如玉,浑圆透亮,堪称稀世罕见。

他取出盐钞,亮出匣子底部。匣底烙印着一个福禄寿三星的标记,和寻常三星图案不同的是,那禄星比福星和寿星都胖出一大圈。

“不错,这就是我家的匣子。开封府既已寻到失物,为何不归还物主?其他宝贝呢?”

高士毅不仅大方承认,还追问起其他珠宝的下落来。王旭不由一愣:“这……我们只寻到这只匣子,并未发现有其他珠宝。”

“本侯早该想到,没有包孝肃的开封府,连鸡毛蒜皮的小案子都办不利索。”高士毅大摇其头,开封府孙永听得脸都黑了。

云济道:“寿光侯,您丢失的二十三样宝物,先是被令公子高公净偷偷拐带出去,然后才被人半路偷走。您不曾报官,自然不是开封府分内之事。”

“铁公鸡,其他珠宝早被我典当出去救济灾民了!”邱远高声大笑。

高士毅咬牙切齿地转过头,望着孙永道:“孙大尹!您可听清楚了,本侯的宝物果是被这厮盗走了,您可一定要给本侯追讨回来!”

孙永一时头大如斗,恨不能堵上这胖子的嘴。蔡确挺身怒喝:“寿光侯!别再胡搅蛮缠!邱远将其他珠宝都卖了,费尽心机去销赃,可这匣子里的盐钞只花了小半,却是为何?”

“本侯也奇怪,这是为何?”

邱远大声道:“寿光侯,你应该心知肚明吧?不是下愚不想花这些盐钞,实在是因为这些盐钞花不出去!”

“为何花不出去?”王安石问道。

云济回道:“相公,下官也让人拿着盐钞,上京师的各大粮行问过了。他们已经不收盐钞。”

“这……这又是为何?”

以盐钞和买支付,是大宋官府推行的,尤其自变法以来,各地常遣官以盐钞贸易。京师各大粮行无一不是背景深厚,哪有禁止用盐钞博易的?

“因为他们私印了太多盐钞,多到他们自己都害怕。”云济道,“盐钞不比交子,交子每两年一届,每届发的交子都有定数,到期还要回收。盐钞则不同,盐钞从根子上是支盐的票引,只要解池还未干涸,东海还是咸水,巴蜀还有竹子,朝廷就可以不停印发盐钞。

“大宋流通的盐钞好比泗水,泗水源源不断汇入淮河,再散入东海。民间突然多出一些盐钞,不过是往泗水中倒几桶水,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可这帮奸商印造的盐钞之多,却如隋炀帝修通济渠,骤然多了一条汴河的水往泗水里灌,瞎子都能瞧出不对!盐钞变多,钞价必会下跌,粮商预知不妙,自然就不收盐钞了。”

王安石道:“就算粮商是傻子,榷货务也不是傻子。他们真要私印盐钞,岂会印这么多?”

“这是因为他们私印盐钞的时候,自以为可以控制汴河水,不灌入泗水里去。”这话说得众人愈发不解,几位宰辅相视一眼,均是面露疑惑。

云济道:“就像他们偷时间、还时间一样。这批盐钞也可以偷偷花掉,再偷偷收回,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怎么个神不知鬼不觉?”

“很简单,这十四家粮行暗中串联,去年春天从延丰仓贷走大量粮食,秋天时以私印盐钞来兑付还贷,这就相当于伪钞换了真粮。但按照规矩,延丰仓需要维持仓中存粮数目,所以在他们的账目上,又有自秋后到冬至,陆续用一笔笔盐钞兑回粮食的记录。

“可实际上,根本没有兑回粮食这一举动,这笔盐钞一直存在延丰仓,没有放到外界,更未入市流通。待到年后,他们再寻机会,来一出貔貅夺粮的把戏,谎称延丰仓的存粮和钱财都被貔貅吞了,并把这些私印盐钞销毁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如此一来,这些盐钞在延丰仓只入不出,就不会对盐市有所影响。只不过郭闻志手持账本公然上告,给延丰仓带来不少麻烦,这才不得已又伪造了账目。”

沈括问道:“刘轶篡改账目不难,但怎么瞒得过数百收粮小吏?”他是治世能臣,瞬息察觉到关键所在,帮云济搭腔,替他抛出引子。

云济解释道:“和粮商沆瀣一气的是延丰仓主要官员和管理仓库的庾吏,底下干活的小吏并不知道详情。去岁夏末,收粮小吏没有收到账目上记载的那么多粮食,无意间把事情捅了出去,当时只暴露了两万石的坏账,就差点把延丰仓拖下水,只得将郭护推出去顶罪,实则后面还有数十万石的窟窿没有暴露出来。郭护的私账也只记载到这里。刘轶的兄长是提举常平司的刘煜,郭护虽为仓监,但真正操控诸般事务的是刘轶。郭护被问罪后,刘轶只得亲自上场,造了更大更巧妙的假账。收贷时按照常例,只能零散收入,由上百名小吏负责,大批盐钞混杂着粮食一起收,此处无法作假。其后由管理仓廪的徐老三带人将收来的盐钞统一兑回粮食,此事只涉及十多人,极易作假。这样负责收粮的底层小吏就察觉不出异常,账目上也把大笔盐钞兑出。”

赵顼看了王安石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云济越是说得合情合理,君臣二人心头越是沉甸甸的。

“胡说八道!”高士毅脸红脖子粗,“你先前说我们几家粮行不收盐钞,是因为担心钞价下跌。现在又说我们早有计划,要借貔貅夺粮将私印盐钞处理干净。这岂不是相互矛盾?既然处理干净了,又怎会贬值?”

“不矛盾。因为将伪钞处理干净,是你们最初的打算。但真正去做的时候,你们就会发现这只是纸上谈兵,根本无法实现。”

“为什么?”

“因为贪婪。”云济道,“你们十四家粮行暗中勾连,相互知道对方的根底,却又相互防备、相互觊觎。根本无法做到令行禁止,又怎能成事?当奸商手中握着自己印制的盐钞,又怎可能忍住不将这些盐钞花出去呢?你们固然互相约定私印盐钞只能用来还贷,不能流入延丰仓以外的地方,但你们真的忍住了吗?”

这两句反问,引得众人连连点头。

高士毅还想说什么,云济没待他反驳,接着问道:“寿光侯,你铁公鸡的名头,整个开封府无人不知。盐钞一旦被用来支了盐,旧钞便作废销毁了。以你的性子,肯定会想,盐钞每年都会新发,只要别用太多,没人能够发现。”

高士毅冷着脸道:“不过是你的臆想罢了,说得言之凿凿,难道你亲眼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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