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肆归能够感受到那视线,没有多余的动作,就静静的站着。
沈原殷的视线顺着崔肆归深邃鲜明的骨骼往下。
还是那张十九岁的脸颊和身材,只有周身的气质发生了改变。
沈原殷收回目光,语气冷硬地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方才的那个抱,终于让崔肆归确认了面前沈原殷的真实性。
明明确定了是真的,不再是自己的幻觉,可心里却像是被一把刀狠狠地插进去,更加难受了。
崔肆归听见了沈原殷的话,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握紧成拳,手上蹦出几根青筋。
“沈大人,我……”崔肆归张开口,却发现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那些话明明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成千上百次,可当真正要说的时候,却又望而止步了。
崔肆归吐了几口气,眼底那层悲凉浮现出来,声音嘶哑,艰难道:“我……沈大人,我这几天做了个梦,梦里……你死了……”
他耷拉着耳朵,有些话一旦起了个头,就会像流水一样喷涌而出,再也止不住了。
崔肆归的瞳孔里翻涌着数不尽的哀伤和痛苦。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去挽救之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且现在再来说这些都像是事后的狡辩……可是我觉得还是应该把真相说给你听。”
崔肆归有些难以呼吸,抖着声音说道:“那个一直没有被我们抓住的奸细你还记得么,是阿杜,是他……他是皇后许雨珍的人,从我母妃那时候就在为许雨珍做事了。”
“我没有对他设防,最后是他偷偷伪造的圣旨,和许雨珍与崔元嘉的人一起,去害了……”
话到此处,崔肆归不知怎么才能说出来,心脏里的那把刀子仿佛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要把血肉绞成肉泥。
伤痕永远在心底留下了疤痕,一旦提起想到这件事与之相关的,就如同将挖心碎骨的痛苦再体验一次。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浑身都疼,但不知是从哪里开始痛,只能感觉到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我……”
许久,他说:“我怨不得任何人,我只怨我自己。”
上一世的记忆历历在目,许雨珍死前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
……
“有什么用?!”上一世许雨珍被抓住时,大笑疯癫的表情记忆里也挥之不去,“你是成了皇帝,九五至尊啊……哈哈哈……”
“但是你连你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有什么用?!”许雨珍仰起头,头发早已散乱,她冷笑一声,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你真的以为,你母妃是我害的么?”
许雨珍笑着说:“傻子。”
“我承认沈原殷是我杀的,”许雨珍眼神里透出凶狠,她轻声道,“我儿子被你们两个害死了,我没有办法动你,难道我找不到办法对付他么?”
“成了九五至尊又能如何,崔肆归,你真的如愿了么?”
……
如愿了么?
身边再也不剩下一个能肆无忌惮说话的人,坐着这天下的至高之位,站在最高点,望着世间百事,孤独伴随了终身不去。
固然上一世促使沈原殷死亡的人不是他,可他没有做错么
不。
他也做错了事。
上一世边界战火纷飞的时候,沈原殷掌握着京中政事大权,一手控制了宫里的所有事情,被许多人说沈原殷有二心。
那时和锦帝重病卧床,有继承资格且年龄、功劳合适的只有崔肆归。
当时和锦帝还很信任沈原殷,坚定沈原殷忠心,为了避免两人被猜忌,于是他们两人合谋的事情便一直隐在暗地里。
所以军中对下崔肆归也没有解释过什么,两边都只有两三个亲信知道他们的事情。
因此当沈原殷有异心的风言风语传入军中的时候,不少人都被激怒。
最为重要的是,当大一统天下后,沈原殷在慢慢放权,京中不少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很多事都不能及时沟通,本身两人也都不是嘴上说的多的人,都是做的比说的多,越到后面越沉默,甚至因为意见不合吵过几次架,嫌隙就慢慢生出。
怪谁呢?
谁都怪不了。
只是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下,他们对彼此的爱都太炙热,心防也都太过严重,害怕伤到对方而越来越沉默,以至于隔阂越来越重,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
“我……我真的……”
真的什么?
崔肆归定在原地。
真的不知道阿杜会是奸细,真的对不起你,真的不应该赌气和你吵架……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